第二天，林森照常準備在山離開之後去山上捕獵，不過在那之前，他還有其他事情需要做。

譬如收拾山洞，準備工具，還有打滿洞口的石缸。

其實他這幾天也沒看見山給水缸打水，合理懷疑缸裡的水都是上次天上下雨接的，但這沒有動搖林森親自打水的決心，缸裡的水在他恢複自由後明顯較快消耗速度，他忍受不了沒有水的日子。

上遊太遠，下遊人多，提起幾十斤重的石桶站在山坡上觀察半晌，林森取了折中的位置，但還是遇上了熟面孔。

看着遠遠徘徊不敢上前的一幫小孩兒，林森心态異常平和，他目不斜視地來到河邊，蹲下把石桶砸在水裡，猝不及防地看見河水底部陷進淤泥的一架骨頭。

河水很清澈，骨架上齒痕，刀痕清晰可見，還有火烤過後的焦黃，焦黑的顔色，野獸空蕩蕩的眼眶正直直的對着他。

“……”林森盯着那具骨架看了半晌，伸手掌住石桶底部，傾倒掉裡面剛進去的水，站起來。

他往上遊走了幾十米，來到一處布滿石頭的淺灘，走到稍深的位置再次放下石桶。

這裡距離部落已經有了一段距離，沒什麼人再來這邊，河裡也幹淨了許多，趁着打水的空隙，林森下河洗了個澡，剛洗了一半，岸上又悄悄多出一幫小野人。

很眼熟的一幕，但短短幾天，兩幫人都不再是一開始的心态。

林森救下綠草的事情已經在整個部落傳開，這可和前幾天不知道從那裡傳出的對方是惡魔的傳言不同，這次是他們全部親眼看見，甚至驚動了大祭司的。

相比之下，林森是不是惡魔，是誰的奴隸這兩件事都好像沒那麼重要了。

一幫小野人明顯局促地擁擠在岸邊，怯怯地看着林森這邊一聲不吭，和前幾天嚣張的樣子差去十萬八千裡。

林森全當沒看見，專心地搓着身體，不一會兒，他餘光裡忽然出現一道小小的身影，擡眼看過去，發現居然昨天的溺水的小孩兒。

對方兩隻腿已經完全踩進水裡，河水沒過膝蓋的位置，蒼白着臉不敢再上前。

林森靜靜看着，下一秒小野人就擡起瘦弱的胳膊伸向他，一邊松開緊緊攥着的拳頭，露出掌心一個墨綠色的圓溜溜的小果子。

林森：“……”

怕水怕到全身都在顫抖，跋山涉水就為了給他一個果子？

是的，綠草固執地舉着澡果，見對方沒有上前來拿的意思，剛想往前再走一點兒，對面的人忽然大步過來，輕輕拿走他掌心的果子，轉身離開。

“啊。”綠草眼中出現驚喜的神色，甚至忘記了害怕，對着林森的背影喊，“這是我阿達給我的澡果，謝謝你救我。”

背對着他的人沒有任何反應，綠草有些失望，聽見岸上小夥伴焦急的呼喊，轉身跑上岸。

“綠草你不要靠近他！”

“為什麼？”綠草還沒有從水裡完全出來，聽見朋友的話，一下子不高興。

“他是……”說話的小野人支支吾吾，焦急地跺腳，“他是那個啊！”

“他才不是，他是好人！”綠草小聲嘀咕，不理旁邊的夥伴。

林森一隻手搓着胸口，一邊低頭手裡的小果子，隻有他大拇指大小，外皮質地和顔色都神似黃瓜，一掐一印子，還是實心的，放水會慢慢往下沉。

他拿不準這是個什麼東西，不好轉頭丢掉，握在手裡也耽誤洗澡，幹脆丢進嘴裡，洗完澡上岸拿出來随手淘一淘，放到獸皮裙的小兜子裡。

打滿一桶水，林森晃悠悠地提起往回趕，來回跑了三趟勉強填上半缸水，撂下石桶回到山洞。

打個水的功夫太陽已經火辣辣的出場，曬得人眼睛都睜不開，林森仰躺在石床上，思索着一天要做的事情。

他已經連着往山上跑了幾天，收獲不錯，但也一直沒有大的突破，那片也已經摸透，沒有再搜刮的價值，剩下的就是他那五六個陷阱，和幾截木料。

說起木料林森就頭疼，昨天糾結了半天還是沒有把它們帶回來，一是昨天的東西很多，二是他不敢擔保山不會對此沒有意見，就先用了幾塊石頭試水。

現在看來山對他的容忍程度出乎他的意料，不僅允許他自由活動，還不介意他偷偷用他的磨石，擅自往洞裡塞東西。

雖然不明白什麼，但林森還是決定先接受，他需要對方的‘縱容’，以便接下裡的動作。

食物，武器，工具……

林森一頓，想起來自己昨天腦子裡一閃而過的想法，他想弄一個火折子來着。

但是……

有一點兒麻煩，光是一個中空的木頭就有夠他折騰的，不如打火石來得快，雖然效果不如一般火折子，但是隻是在男人回來前升起火堆，足夠了。

天然打火石學名燧石，是一種常見的矽質岩石，分布廣泛，取材容易，使用方法簡單，在一般山谷河灘就可以找到。

再合适不過林森現在一無所有的狀态，想畢，林森從石床上蹦下來，随手扯了路邊的幾根樹枝編成草環往頭上一戴，快步下山。

半個小時後，他成功在河灘上的碎石裡找到幾塊質地優良的燧石，放在河邊的草叢裡，随着河繼續往上走。

他打算去其他林子裡看看。

越往上走，地形越來越陡，河流的速度越來越快，林森剛開始還走在柔軟的泥土上，不一會兒就開始雙手雙腳的爬石頭。

前進了大概一個小時，林森停下來，山谷中的部落已經變成了小小的一塊，他在沿路做下标志，一頭鑽進這片有些陌生的林子，直到耳邊濤濤的水聲消失，很快發現一叢奇怪的植物。

是一叢黃黑色的花，攀附在一顆大樹根部光溜溜的樹幹上，一頭紮在土裡，一頭圍着樹幹朝上延展了兩三米，不粗的枝條上過于茂盛地開了幾十朵拳頭大小喇叭形狀的花，葉子隻有花的一半大小，數量不多，甚至擋不住底下土褐色的樹幹。

有些奇怪。

花開得未免多了一些，葉子和花的數量也不成比例，而且花的顔色也太豔。

危險，林森腦子裡拉起警報，同時也開始變得興奮。

他在原地折了一根兩米長的樹幹，慢慢朝這叢花靠近，他知道一些動植物會在察覺到危險靠近時釋放類似孢子，毒液，花粉類的東西抵禦風險，靠近地十分緩慢。

他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對方，鼻子微微翕動，捕捉空氣是否有奇異的味道，忽然，他腰上圍上一雙胳膊。

“不要靠近！”綠草抱住林森的腰，用力把人往後扯。

林森被吓一跳，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扯踉跄一下，他低頭，看見腰上一叢亂糟糟的頭發眼睛都瞪大了，卸下力氣任由小野人把自己拉開。

“那個東西很危險！”綠草把林森拉到安全距離，放開胳膊仰頭對着林森說。

“……”林森聽清楚對方焦急的語氣，又看小野人一副警戒的樣子頻頻瞥向那叢黃花，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他舉着木棍，垂眼看着小野人，兩人大眼瞪小眼，對視半晌，林森把木頭橫到對方眼前。

“什麼？”綠草沒有明白林森的意思。

林森默默歎一口氣，擡起胳膊把木棍指向黃花。

小野人擰着兩道因為營養不良，顔色淺淡的眉毛，“你是要用木棍戳它嗎？”

“也不可以！”綠草一臉不贊同，“它會噴水，噴在你眼睛裡你的眼睛就會壞掉，部落之前就有一個人采集的時候不小心碰到它，眼睛裡進了它的汁水，沒多久就看不見了！”

林森靜靜聽着小野人噼噼啪啪地講了一大堆東西，半晌，點點頭。

“嗯。”綠草點頭，“你要找什麼？我幫你找，這片林子我很熟的，你剛來不久不知道，我聽大河族長說你是其他部落來的，一定不知道我們部落附近的林子裡都有什麼。”

“……”林森看着綠草清澈的眼睛，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