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目不轉睛地盯着石闆,很快就明白了林森的意思,眼神示意林森繼續,林森搖了搖頭。
見狀,山立馬放下了石闆,眼神掃射了石水的山洞幾圈,走出山洞。
林森知道對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注意力再次放到面前的男人,他得先簡單處理對方的傷口,比如清理幹淨烏黑泥濘的藥泥,刮去惡臭的爛肉,露出完整的傷口…
這是一件極其考驗心理素質的事情,林森盯着對方看不清原樣的傷腿看了半晌,伸手準備給它調整到自己方便下手的位置,剛撐上對方身下的獸皮,一股冰涼的感受立馬鮮明地出現在掌心。
林森一愣,迅速擡起另一隻手也按在獸皮上,接着難以置信地摸了摸四周,都是同樣的一手冰涼。
獸皮是濕的。
意識到這一點,林森瞳孔微震,随即恢複如常,轉頭看向洞口,男人仿佛若有所查,一腳已經踏進山洞,看見林森臉上一閃而過的震驚,大步向他走來。
林森一隻手扯着石水床上的獸皮,神情嚴肅地搖頭,見跟前的山沒有立馬反應過來,直接扯着他的胳膊碰上手裡冰涼的獸皮毯,又伸手指了對方幹燥的獸皮,點頭。
“……”林森還攥着山結實的胳膊,對視三秒鐘,見男人又要有動作才放開手。
山掀起獸皮毯的一角,踩上石床站到石水的背後,兩道胳膊從他的腋下穿過把人擡起,林森立馬領會對方的意思,雙手攥緊獸皮毯的邊緣把它整個拉下石床,等他眼神重新回到光秃秃的石床上,山已經從石床裡側一腳踹出了一塊新的幹燥的獸皮,林森立馬上前把它鋪開。
兩人配合默契地給男人換好獸皮毯,交換了一個眼神,重新各自的動作。
林森從牆角的柴垛裡掰下一截結實的木頭,又從火堆裡取出一根燃燒的柴火照亮,彎着腰給石灰水清理腿上的藥泥,燃燒的火把偶爾有火星落在手背上,傳出一點兒刺疼,他仿佛毫無所察,忍着刺鼻的氣味一層層刮去藥泥,直到模糊露出整個傷口的形狀。
這是一道将近二十厘米長的開放性縱向傷口,綻開的皮肉沒有進行任何縫合,邊緣一點點潰爛,已經延展了近一拳寬。
烏黑的藥泥嵌進傷口,緊緊貼着裸露的血肉,和糜爛發白的部分毫無間隙地混合着,紅的,黑色,白的,誰也分不清誰是誰。
“……”林森停下手裡的動作,直起腰,感受到臉頰上有汗水淌下,擡起肩膀去蹭掉。
傷口發炎發膿的情況在林森意料之中,面對這樣的猙獰的傷口,他好半天都沒辦法再俯下身去近距離觀察。
等恢複了精力準備再次彎腰,眼前忽然投下一片陰影,他擡頭望去,看見山握着一根新的柴火遞到他面前,林森一怔,才發現自己手裡這根已經快要燒盡。
他側身随意地把木棍丢到背後的火堆,剛準備接過山的火把就看見對方倏地拉進兩人的距離,林森下意識後退,被山取代了原本的位置。
“……”林森沒有反應過來對方的意思,和山大眼瞪着小眼。
山眼神往旁邊看,林森視線跟随着過去看見中央的火堆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多出了一口大石鍋,裝着一半的清水,火堆旁也圍上了三四個石桶。
見狀,林森點頭,示意沒錯,但山還是沒有離開,站在林森的位置上,沉默地舉着火把,半晌,見林森還沒有動作,直接拿起腰上的骨刀,彎腰對準了石水的傷口。
“诶。”林森一怔,伸手制止。
石擡起目光,“我來,你去準備其他的。”
這一長串音節林森一個字都沒聽懂,但看着男人平靜的眼神,奇異地明白了對方的意思,還是忍不住問,“你知道怎麼做嗎?”
“嗯。”
“……”林森放開了山的胳膊,沒心思注意兩人奇妙地完成了一番對話,而是用力奪過男人的骨刀,在對方略微不解的目光裡放到火堆上烘烤了幾分鐘,還回去,“消毒。”
說完,林森轉身離開山洞,如山所想,林森确實還需要再去準備一些其他東西,他回到男人的山洞,蹲在牆角摸黑翻找東西。
他之前做過一根小魚鈎,一會兒可以用來縫合傷口,還有白天采的野蔥,給傷口消毒,還有線……
林森拿着一堆東西回到石水山洞,還沒有踏進去就聽見一道痛苦的呻吟,幾個人圍着石床,按着床上掙紮的人。
見林森進來,幾人隻是簡單瞥一眼,注意力全部放回石水身上,林森走進,看清床上滿頭大汗,五官扭曲,不住掙紮的人,他緊閉着雙眼,顯然還在昏迷中。
隻是一眼,林森移開目光,來到對方小腿上,強忍着惡心,觀察情況。
原本模糊不清地傷口已經幹淨了許多,山滿手都是血,骨刀上還挂着五顔六色的不知名物體,林森看得眉頭緊鎖,轉身舀了一瓢清水,示意對方把男人的腿移到床外,一瓢水澆上去,傷口和骨刀都幹淨了許多,林森也清晰看見了傷口的樣子。
血肉模糊,深可見骨,但幸好,顔色正常,紅的紅,白得白,健康分明。
傷口已經處理完畢,林森示意山可以不再剮肉,幾人小心翼翼地把石水挪回去,眼看着林森,詢問下一步動作。
林森跨過滿地的狼藉,提了一桶清水來到石水床頭,随意瞥了瞥對方的石床裡側,沒有看見合适的獸皮,從地上挑了兩塊稍微幹淨的,丢進桶裡打濕又擰幹,一塊蓋在石灰水額頭,一塊擦拭了他的上半身,再一起丢在桶裡。
這套動作林森重複了三遍,第三次把獸皮丢進桶,裡面的水已經渾透了,他看着一旁的幾人,下巴朝石床上的男人一點,大步從床頭走開。
見狀,幾人也明白了林森的意思,對視幾眼,黑鳥主動上前繼續給石水物理降溫,而林森徑直來到山面前,攤開雙手,眼看着對方腰上的一圈東西。
山沒有任何猶豫,骨刀,鹽袋,繩子,全部解下交到林森手中。
林森接過,用骨刀割斷了繩子的頭尾,連着小小的骨頭魚鈎,一起丢沸騰的石鍋。
圍觀的三人不明白了林森的用意,但此時此刻石水的命掌握在對方手中,他們沒有多看石鍋裡的東西一眼,眼神跟随着林森,靜靜看着他做出一件又一件超出自己認知的事情,看見林森把一整袋子鹽倒進石桶裡也沒有眨眼。
至此,百分之八十的縫合前工作已經完成。
林森輕輕呼一口氣,計劃最後一件事情,給魚鈎鑽孔,但是制成魚鈎的骨頭質地堅硬,他還需要額外的工具幫忙,這麼想着,林森看向山,山得到眼神,立刻來到林森面前,随手拿起地上的石闆,上頭兩面都被對方擦幹淨了。
林森接過石闆深思了半晌,還是決定畫出剛才丢進石鍋的魚鈎,并在頂端打上了小孔,按照他思路,他需要制作一把弓鑽或者更複雜的拉鑽和舞鑽,可是那樣未免太耗時,他隻能告訴對方自己的想法,看看有沒有更快捷的方式。
沒想到,山隻是看一眼林森的圖畫,立馬沖背後的紅果說了一大串話。
“去老阿達的山洞借幾根他做獸皮裙的細骨頭。”山說完稍微頓了頓,補充,“還有細線,全部拿來。”
話落,紅果立馬消失在黑夜中,見狀,林森知道對方已經找到解決的方法,放下石闆。
紅果一去去了半個小時,期間,林森讓黑鳥換了一桶淘洗獸皮的水,又洗幹淨幾張獸皮放到火堆旁烘幹備用。
他準備清洗獸皮時讓山看出了意圖,對方接過他的獸皮,從山洞裡翻出幾個綠色小果子捏爆放進水裡,見山的一系列動作和水裡冒出來的泡泡,林森這才明白白天小野人的用意,心裡的焦躁也奇異地被小野人的示好鋪撫平了幾分。
其實救幾個人還是有好處的,他看向石床上昏迷不醒地男人,心想道。
紅果帶回來的東西讓林森有些意外,但很快平靜地接受下來,他看着手裡兩個都不到一毫米粗細的針線,又看石鍋裡沸水煮了半個多小時的魚鈎和繩子,選擇了前者。
他穿好新取來的針線,一起丢進鍋裡消毒,等待的間隙,開始給石水的傷口消毒。
清水和粗制濫造的‘鹽水’已經提前準備好,幾人在林森的指揮下徹底洗幹淨雙手,把石水傷腿移到石床外,先鹽水,再清水,淋沖了十幾分鐘,林森取出殺完菌的針線,開始縫合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