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上午,林森燒掉了滿滿一大桶清水,把甑子端出石鍋,安安穩穩地放在地上,費力挪開石竈上的大鍋和底下生生燒裂開的大石頭,還沒有燃盡的火子掃到一邊,一瓢清水澆上去。
噗呲——
一叢白煙升起,夾雜着細小的灰塵,林森往旁邊躲了躲,百葉忽然湊上去,被他一把拉下。
“幹什麼?”百葉突然被抓了胳膊,瞪着眼喊。
林森不搭理對方,又舀了小瓢水澆在剛才沒有打濕的地方,又用燒火棍攪了攪,回到山洞,彎腰打開甑子。
見此,百葉别扭又迅速地鑽進山洞。
大火蒸了幾個小時,無論是木頭甑子還是裡面的石鍋都十分燙手,掀掉蓋子周圍一圈用來閉氣的樹葉子,林森用獸皮裹住蓋子柄,噗一聲掀開蓋,一股滾燙濃郁的魚腥氣撲來。
“嘔—”百葉嘔一聲,兩隻手死死捂住鼻子,綠草在他身後,也是一副惡心的不行的樣子。
林森拎着蓋子後退幾步,等魚腥氣稍微散掉些,拿着先前搗藥的石臼上前。
充分蒸熟後的魚鳔呈現出灰白色,軟化得看不全原樣,林森把石碗拿出,一點點把煮熟的一瓢挪到幹淨的石臼裡,拿起細細石杵錘搗,直到魚鳔粘稠,再次轉移到之前的石碗,加水攪勻,繼續大火猛蒸。
錘搗魚鳔大概花了兩個小時,第一波澆水熄滅的火子已經幹透,成了黑漆漆的木炭,林森把它們轉移到山洞儲存起來。
魚鳔泥漿蒸好,林森再次取出甑子裡面的石碗,清水稀釋後,魚鳔漿的腥氣已經不像一開始那濃烈,按步驟,接下來需要過濾掉被搗碎的魚鳔,再小火慢慢熬成膠。
但林森沒有過濾的條件,隻能省掉這一步。
時間已經來到下午,再過一會兒部落裡的人就要回來的,他不想太惹眼,熄掉了外面的火堆,又得了一堆火子,打濕後鋪在外面,在山洞裡升起火。
綠草和百葉蹲在縮小版的石頭竈旁邊,看着林森用一根小棍子不停攪拌石鍋裡粘稠惡心的東西。
“好了?”綠草問,兩隻手捂着鼻子。
“……”
“什麼時候好啊?”
“……”
“這是做什麼的?”
“……”
林森默默攪膠不回應,綠草也沒再追問。
兩個小野人蹲着守了半小時,還是沒見林森有停手的迹象,時間不早了,平常這個時候他們已經在山腰上分手,各回各家了。
“走了。”百葉怼了怼綠草。
“再等一會兒,馬上就好了。”綠草小聲說。
“你阿達回來了!看見你和他玩兒一定不高興,一會兒不給你肉。”
“才沒有,我阿達沒有不讓我和他玩兒。”綠草說。
“那我走了。”
百葉起身,最後瞥一眼石鍋,離開山洞,林森一個眼神也沒分過去,直到面前最後一道被擋住的光線也回來,端下了石鍋。
他暫時沒有把魚膠傳進部落的想法,并不想讓兩個小孩兒知道它的用途。
魚膠徹底變成了濃稠狀,林森撤掉了石頭竈,拿出了前一晚準備好的紡錘和纖維絲,開始制腱線。
因為空間有限,林森使用的是掉錠法,他左手握住一把纖維絲,右手持紡錘,用紡錘杆頂端的小勾勾出一段纖維絲,右手手指上前,把勾出來的纖維絲撚成一段起頭,接着再順着手指頭撚動的方向轉動紡錘,一邊稍用力拉出一段纖維絲,旋轉的紡錘立馬将其撚起。
指腹蘸一點兒魚膠,均勻抹在撚制成功的腱線上,以防纖維絲松散,每撚成一段腱線,林森會把它一圈一圈地纏繞在紡錘杆上,他試過,他手中巴掌長短的紡錘杆大約可以纏約兩米的腱線,足夠做一把大型弓。
石水幾人回到山洞時,林森紡錘杆已經纏過一半。
“好臭。”石水皺着眉,“隔老遠就聞到了,山洞外面都是臭的,你到底在做什麼?”
石水說臭,還是挨着林森坐下,瞥見他腳邊的石碗,湊近了聞,立馬厭棄地撇開腦袋,“你碗裡裝了屎嗎?”
林森睨一眼石水,不着痕迹地嗅了嗅,空氣中确實飄着股魚腥氣,不知道是對方鼻子太靈,還是他在山洞待了太久,他并不覺得這個味道有多難以忍受,隻能看向另外幾人。
除去石水,其餘人的表情如常。
意識到石水又在招嫌,林森不再分一個眼神過去,等山幾人的肉烤好,他剛好撚完第一根線,耗費了一半的纖維絲。
指頭粗細的紡錘杆上均勻纏繞着淡黃色的細線,細線不到兩毫米粗細,表面若有若無地附着一層微微透明的魚膠,透過這層膠,能看見裡面緊密交纏,沒有一絲縫隙的纖維絲。
“做好了?”石水伸出油膩膩的手,“給我看看。”
林森假裝沒看見,把紡錘放在了自己和山的中間,接過山遞過來的烤肉。
“小氣,不給看就不給看。”石水嘀咕,繼續埋頭吃肉。
山今天帶回來的肉很有嚼勁,韌而不柴,林森一邊啃,一邊扣着幾人新帶回來的肌腱,部落每天大大小小總能帶回來幾十隻獵物,皮毛不是稀奇東西,肌腱也不是,沒有人和他們搶。
最開始的時候幾人甚至能一次搜集來一獸皮袋,被林森眼睛都不眨丢掉大半後,就隻撿着好的帶回來,林森手裡正扣的這一根,足有大腿長短,通體扁平,約有兩指寬,大概夠制一根弦。
一邊設想,林森快速啃完了肉,去外面洗幹淨手,回來繼續撚制腱線,一邊聽幾人講話。
“大河族長今天是不是受傷了?我看他回來的時候腰上包着獸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