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心剛取出來的脊筋是溫熱的,帶着鮮明的感受,不過此刻林森無暇顧及這些。
山硬挺的短發紮着他的下巴,兩隻鋼爪一樣的手锢着他的腰,灼熱的鼻息鋪撒在他僵直的脖子上。
耳朵裡又傳來擂鼓一樣的轟鳴,他垂眼看着山的側臉,動也不動。
被山突如其來的舉動驚到的不止林森一個,石水呆住了,随即反應過來山想要做什麼,這樣的情況下獵人是會很激動的,急切的需要發洩胸腔裡四蕩的澎湃情緒,山沒有伴侶,也不願意和部落裡的其他女人交合…
隻有奴隸。
奴隸可以用來做任何事,比起一個人更像是一件物,依附于它的獵人,就像靠寄生存活的印樹。
林森是山的奴隸,這太正常了。
石水心裡忽然升起一股煩躁,讓他甚至沒有再注意上台領獎的獵人,餘光裡都是旁邊一動不動的兩人。
接下來該是什麼?山該扛起林森,離開廣場,去旁邊的林子,去河邊,山洞旁邊的柴垛…總不能在廣場中間。
可是旁邊疊在一起的兩人沒有動作,就這麼靜靜地站着,後邊的人群又開始沸騰,甲獸的胸骨被取出,今晚最幸運的獵人誕生,他擁有了整個部落最鋒利堅硬的骨刀。
石水不自覺望過去,不再看兩人。
脖子上灼人的氣息持續了很久,隻是從剛開始急促的噴薄變得平穩,林森一動不動,感受着山的情緒慢慢平靜,旁邊不再不時飄來意味不明視線,終于喘過氣。
他理解山的行為,任何人此情此景下情緒都會是異常高漲的。
但是山為什麼會埋在他的脖子裡?
總不會是不好意思吧,肯定不是,在山一步一步邁向他之前,他沒有在對方眼裡看見一絲一毫的抱赧,隻是翻滾不停的侵略和掠奪。
林森沒有過到血脈噴張程度的情感體驗,猜不到這樣的情況下怎麼發洩比較合适,山是一個情緒極其内斂,克制的人,和他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
其他獵人會怎麼辦?
他不知道,他晚上都待在山洞裡烤肉。
問問熟人嗎?可是他熟的隻有山一個,不對,還有綠草。
綠草啊,林森腦子裡浮現出一個頂着狗啃頭發牙齒還缺一顆的瘦小的身影,恐怕不行。
那怎麼辦?
林森尚且沒有完全清醒的大腦混亂地冒出許多雜七雜八的想法,他仰着腦袋,任由山彎腰埋在他的頸間,感受着對方滾燙的氣息,電光石火間,反應過來。
操!
他暗罵一句,抓着脊筋的手緊了緊,不着痕迹地仰頭,想要拉開和對方的距離,也在這時候,山直起腰。
男人恢複了尋常沉穩的樣子,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身體一轉站到了上台前的位置,兩人恢複了最開始的距離和姿勢。
林森咽了口口水,悄悄瞥一眼對方,收回視線,把注意力轉移到手裡的脊筋上來,後知後覺山一開始對他說了什麼。
‘給你。’
人群驟然爆發一陣歡呼,林森茫然擡頭,看見大河族長手裡高高舉起的一塊胸骨,足有半人高寬,血淋淋的,挂着拳頭大小的碎肉。
他隻看一眼就移開目光,重新落在一旁反應平平的山身上,在心底默默回複了一句‘謝謝’。
這場嘉獎持續了一個多小時,一頭巨大的甲獸最後被切割的看不出原樣,以至于後來被開膛破肚的獵物們都顯得尤其可愛,不過林森沒有圍觀整個過程。
山照例是第一個分到肉的人,他分到了比平時三倍有餘的肉,是所有人裡最多的,沒有人有異議,看着對方一隻手提着肉,一隻手拉着他的奴隸率先離開廣場。
直到遠離了人群,山才放開林森,林森舉着火把,默默綴在對方身後,身後所有的嘈雜理離他們原來越遠,直到他們踏進山洞,隻剩下不到三分之一的聲音透過厚厚的土牆傳進來。
林森借着明亮的月光迅速架起柴堆并點燃,期間山一直在處理分來的獸肉,昏暗的環境對他沒有太大的影響。
兩人默契地配合着,架起烤肉。
林森叉腿坐在地上,細細打磨新得來的脊筋,它之前的任何一根都不一樣,除了更粗更長外,林森能感覺到這根明顯更柔更韌。
這個認識讓他無意識的興奮,懷着這股勁兒,打磨的越來越精細,越來越投入,直到一塊碩大的烤肉怼在眼前,才回過神來,放下脊筋和骨刀。
……
吃飽飯,他看着山把剩下的還夠明天一頓晚飯量的肉放好,低頭繼續手裡的工作,山拿過他的石刀,幫他細細打磨。
一把石刀并不需要打磨太久,男人很快就閑下來,一瞬不瞬地看着林森磨了半天,起身安靜地走出了山洞。
距離兩人回到山洞差不多過去快一個半小時,天已經徹底黑透,廣場上的人還沒有散盡,稀稀拉拉地散在中央高台的四周,撿着飛濺的掉落的碎肉,還有一些在河邊,洗着搶來的内髒,整個廣場都散發着刺鼻的味道。
山沒有停留太久,沿着河岸來到平常和林森洗澡的上遊,這裡距離廣場中央已經有些遠了,幾乎沒有人會在這個時間來到這邊。
但今天不一樣,因為一隻甲獸,整個部落都陷入了躁動,他沿岸上來,遇到十幾對交疊在一起的男男女女,他們沒有因為山的出現刻意回避或者遮掩,膽子大的甚至做出了邀請,即使對方身邊已經不至一兩個人。
山全當沒看見,徑直離開,直到抵到小潭,又往上幾十米,終于沒再見到人影。
河水在白天積攢的溫度已經盡數褪去,河邊影影綽綽地映照着岸邊投下來的樹影,河水往下一尺深的地方就什麼也看不真切了。
山沒有解下腰上的獸皮,緩緩踏進幽深的河水,直到冰涼的河水蔓延到腰際才停下步子,血管中奔騰了幾個小時的滾燙血液終于放緩了速度,卻仍沒有冷卻的迹象。
等待了良久,這處小譚中央的某處河水開始小幅度的晃動,帶着某種不急不緩地律動,一前一後地晃蕩着。
半晌,黑暗中傳出一道沉悶地喟歎,不久,河水徹底歸于平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