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我曬幹的沉默,尹翰宇笑道:“你也覺得說不出話是吧?别急,還有。”
人家都這麼說了,我也沒轍,就隻好持續不作聲,繼續旁聽這一家子還能多讓人無語。
“我猜老楊和楊珂他媽的關系,與其說是情侶夫妻,不如說是朋友或者說是損友更多,就連我都是直到他們說分開,才從老楊和我們一個共同的律師朋友那知道的,他們倆其實結婚證都沒拿過,不知道跟哪兒弄的假證,忽悠着把所有人都糊弄過去了。”
行,有錢人是會玩,聽起來也像是不難操作,我區區一個樂正甯不理解不要緊,隻要他們自己開心就行。
他們這群有錢人要演連續劇,少說也得四十集打底,我想想都服氣,仍舊是什麼話都說不出,幹脆不說。
當然,即便我沒打算再追問,但尹翰宇還是對着我,繼續把舊日故事散播了下去。
他說的故事裡,主角有兩個破小孩,還有他們那關系略微複雜但不很完全複雜的父母們。
别扭破小孩楊珂,曾經有個很愛他的老媽,隻可惜天不從人願,不能長久。
人浪得多,就容易死得早。楊珂還不到三歲的時候,她媽跟她的男朋友,目測應該是楊珂的親爸吧,因為一場郊遊中的車禍,意外去世了。
孩子沒了至親挺可憐,但他名義上的父親老楊也沒别的辦法,問過他意見,最後隻能讓他跟着他願意親近的外婆過。
雖然不在一個戶口本上,老楊出于舊情也出于憐憫,反正錢總管夠,每周父子倆也還見見面,互相有點關心挂念什麼的。
然而再後來,老楊和楊放的親媽選擇了結婚,而楊珂他外婆身體也不怎麼好了,老楊和新夫人就商量,琢磨着要不然讓楊珂也過來一起過,然後辦個收養手續什麼的,名正言順讓他到這個家裡來。
但即便楊放他媽沒有一點兒不樂意,楊珂卻先不樂意了。他一個小屁孩,成熟又不成熟,明确地出言拒絕和名義上的父親還有繼母一起生活,說他“隻想和外婆一塊過。”
大家都勸,但楊柯這小孩很倔強,不肯,誰都拿他沒轍。
再後來的後來,作為楊柯弟弟的楊放,另一個未來的倔強子,也終于出生了。
楊珂這個人,别扭歸别扭,但其實一開始對這個白撿的弟弟還行,從來相見相處相安無事。
但後來,楊放大概三歲不到的時候,就已經聰明得稍微過了頭,而且表現欲也較為強烈,熱衷于對大家夥發表他平時的一些觀察見解。
“哥哥管我爸爸叫爸爸,所以哥哥的爸爸就是我的爸爸。”
有一天他突然說這話,但這話也确實沒毛病,結果等大家敷衍誇獎完畢後準備當無事發生後,楊放卻又再接再厲,多說了一句。
“但是哥哥不管我媽媽叫媽媽,所以哥哥的媽媽不是我的媽媽,對嗎?”
對楊放的這些話,楊珂是沒有說什麼,但大人們,則是回以苦笑的回以苦笑,打岔的打岔,把楊放先抱開了。
就從那次之後,楊珂不叫老楊叫爸爸了,偶爾見面,偶而需要稱呼時,隻管他禮貌叫叔。
他說,他覺得這樣對大家比較好。
最後,哪怕楊珂的外婆也都過世,他也沒有一天來到這個家生活,因為他說他已經長大,再不需要任何人來照顧他。
不算有趣甚至略顯尴尬的故事說到這裡,尹翰宇歇了一口氣,反複歎息後才又對我道:“所以說啊,以前老楊跟我喝了酒,也老說,‘實在是搞不懂楊柯這孩子啊’。”
對此,我也想歎氣,想反駁,但忍住了,不接話。
雖然我是不說,但其實我心知肚明,我還懂大人們或許也都心知肚明。
老楊總懂,尹翰宇懂,但大人們總是這樣,都不說,更多是為自己好過才扮作不懂,試探着孩子是否可成熟理解,并心不甘情不願地世故接受。
這些那些,全是為人長輩的一種體面天賦,而從前的我唾棄這些假裝,還以為我長大後絕對不會變成這樣,但現在看來,再過幾年我估計也會虛僞成那副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