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巴那塊皮膚被他捏得生疼,眼角溢出點點淚光,烏妤硬生生将那點鼻酸憋回去。
揣着來看看他的一腔好意被他一句“滾”砸了個稀巴爛,烏妤忍不住咬唇,在看到他望過來的疏離冷漠的眼神時,她無法否認那一刻心髒出現了近乎窒息的鈍痛感。
宗崎垂在身側的手撚了撚指腹,仿佛将她當成了陌生人,并未再看她,繞過烏妤徑直往外走。
其實并不能算是繞,男生冷戾氣勢不加遮掩,對她比對厭煩的人還要不留情面,直愣愣站在原地的烏妤猝不及防被他撞了下肩膀。
要不是她就挨着沙發,也許早就摔地上去了,宗崎不會沒有感覺,即便是宿醉醒來不清醒,他也會記得往她身上丢被子,他這人就不是走溫柔那一挂的,每回都要給她惹生氣了才知道收斂點。
小臂蹭過散在沙發墊上的毛毯,毯子的縫邊線又硬又利,劃出兩道細小的長痕,烏妤甚至都沒有感覺到,她的視線隻捕捉到宗崎走得極快的背影。
生怕她找上去的模樣。
烏妤垂眼,刺疼遠比傷口出現要來得慢,她是一個痛覺神經很敏感的人,在這一刻竟然幾乎察覺不到。
兩道劃出來的棱又長又紅,在光潔小臂上顯得格外突兀。
各種思緒瞬間兜轉,烏妤視線變得虛無起來,不理解為什麼往日抵着她又蹭又咬的人仿佛換了個殼子,周身盈滿了對她的排斥之意,仿佛她做了什麼天大的壞事。
“宗崎!”她對着那道背影,急促喊了一聲。
男生的腳步停頓,他偏了偏頭站定,落在烏妤臉上的視線冷漠至極:“别讓我說第二遍。”
烏妤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快步追了上去,宗崎往旁邊一躲,烏妤碰了個空。
“你是認真的嗎?如果你的酒還沒醒,我就當作沒聽見。”烏妤極快地眨眼了下,仰頭看他,一字一頓說得極為認真。
宗崎勾着唇,像是笑她真有意思,連這種話都說得出口。
“我喝醉了什麼樣,你不知道麼?”
烏妤向來不喜歡人又喝酒又抽煙,哪怕是宗崎,喝醉了也讓人覺得難纏。
可難纏歸難纏,他也隻是比平日裡更不講理些,要這要那,一會兒要她喂水喝,一夥兒嫌熱蹬被子,直到她願意忍着酒氣親他,他才會滿意,親夠了摸夠了,轉頭就睡得死死的。
倒是徒留她一個人清醒着望天花闆,腰腹和雙腿被壓得動彈不得,一晚上做噩夢都做得好幾個。
宗崎沒斷過片,烏妤對他為數不多的幾次醉酒印象也深刻。
哄人嘛,哄得自己也搭進去了。
烏妤輕輕眨眼,去拉他的手,卻被宗崎躲開,片刻後,她擡起臉重複問:“你确定你是清醒的,你确定你說的都是心裡話?”
“是。”宗崎居高臨下地看着她,啟唇答。
烏妤點點頭,最後再看了他一眼,确認了他的确沒有半點酒醉之意,輕聲:“好。”
說完,轉過身拿起自己的包就往外走,餘光總是能看見立在走廊那的一道身影,存在感極強,房間裡窗簾厚重,透進來的光線聊勝于無,烏妤彎腰在沙發上找自己的包,摸了好幾下才摸到。
不可避免地碰到他睡過的地方,還殘留着溫熱,她很快收回手,知道他還沒走,烏妤總覺得他在看自己,後脊竄起一陣密密匝匝的刺熱。
拿包去門口所花費的時間不過短短十來秒,烏妤刻意不去管那道寬闊瘦削的身影,直視着前方,知道了他并沒有在看自己,隻是站在那而已。
烏妤如往常一樣怎麼來的就怎麼離開,撐在鞋櫃那裡換鞋,手機屏幕感應到人臉靠近自動亮起,低頭時不知道是不是動作起伏得太猛,眼前突然蒙上層水霧,幾滴莫名其妙的眼淚兜在眼底打轉。
一滴剛好落在屏幕上,亂七八糟地彈出來微信裡的各個聊天框,烏妤用指腹去擦掉那點礙事的水珠。
看到某個時間點,烏妤腦袋飛速思考着,下一秒,她放下手機,快步走過去。
宗崎斜斜倚在牆邊吞雲吐霧,煙霧熏得他眼眶發澀,聽到去而複返的聲音下意識擡頭看過來,神情難辨。
烏妤撲過來,拽着他的領口下壓,問:“我最後再問你一遍,到底要不要我走?”
宗崎低眸,視線裡是她眼眶底下兜着的一圈眼淚,浸濕水潤的瞳孔,明明看起來委屈可憐得很,到底是怎麼想的,拽着他衣服的樣子跟流氓一樣。
“算了,你也說不出好聽的話。”烏妤自問自答,她把人一推,明顯聽見肉.體撞牆的悶響。
宗崎手上還夾着煙往遠處舉着,他牽唇:“怎麼,什麼時候舍不得這了,不是巴不得離我遠遠的嗎?”說着話,宗崎的注意力突然被她擡起的這隻手所吸引,仔細看過去。
兩道鮮紅的棱突兀地出現在她手臂上,看起來刺眼極了,宗崎眸光一沉,偏頭看向沙發那。
毯子淩亂散開,他的視力極好,若不是身高超出一大截,他早在高三那年走特招進了飛行學院了。
所以很容易聯想到剛才烏妤摔在了沙發上,雖然沒看,但他聽到了她的輕呼,應該就是那個時候被那條毯子磨到了。
是他從衣帽間随手拿的一條,不想回房間睡,看到就煩,挨在一塊的兩個枕頭,他剛躺上去就聞到淡淡的柑橘香。
怎麼睡怎麼不自在,請了一禮拜假沒去學校,他就想看看烏妤什麼時候記得起自己。
朋友圈有共友,他倒也沒刻意去關注她,照常吃飯睡覺,晚上就去會所待待,陸言慎來兩天就受不了他了,交代經理别管他,看着别喝死了就先回了學校。
手機放在桌子邊,他偶爾能收到陸言慎幸災樂禍的消息,要不是上形策課她跟室友坐一塊的背影,要不就是朋友圈翻到的校園牆上的偷拍照。
有病是不是,看不出人家有對象啊,胸口那顆草莓還是他前兩天剛嘬的。
胡亂想着,宗崎揉了揉太陽穴,暗罵自己才是有病,想着下回咬脖子上,看誰還成天盯着她看,痕迹應該都已經淡了。
脖子也不行,她要跟自己鬧,鬧起來沒完沒了,就差威脅他亂來就再也不答應過來公寓了。
喝醉了他就在隔壁房間睡覺,陸言慎家開的,安全隐蔽,他的生物鐘也開始颠倒,晝夜不分地過日子。
覺得烏妤狠心,其實打從一開始她對自己就狠心,不給笑,不給看,不給拉手……要不是最後他憋出個馊主意,連她的嘴都親不到。
想到這裡,宗崎又看向那支手機,昨晚還以為她轉了性,結果全是廢話。
……
烏妤真的看不慣他抽煙,想起剛進來那會看見的煙灰缸,也不知是不是一整晚都在抽。
面上還是一派平靜,她沒應宗崎的話,而是低頭拿走了宗崎手上的煙,動作溫和看不出意圖,宗崎盯着她的臉,任由她拿走。
火星燃了小半,烏妤學什麼都很快,她見過很多次宗崎抽煙的樣子,老實說學生時代她也叛逆過,悄悄學着電影裡風情萬種的漂亮女星,指間夾着細細長長的香煙,輕輕一抿就染紅了煙嘴。
特别誘人沉溺一幕,烏妤記住了好多年,但對于第一次學着吸煙時咳得驚天動地的感覺也牢牢記了下來,沒再碰過。
不喜歡,很嗆人,她都不明白怎麼那麼多人抽這個玩意兒,好看嗎?
烏妤想起剛剛過來時,宗崎吐出來的那個灰白煙圈,空氣中似乎還彌漫着殘餘的煙霧,她低頭夾在右手上,火星有着隐約的熱意。
她忽然低頭,對着煙嘴咬了上去,宗崎皺眉,立馬擡手卡住她的臉,沉聲:“松口。”
烏妤仰頭躲開他的手,秀美緊蹙,跟他對着幹似的用力吸了一口,也想吐他臉上一個漂亮的煙圈。
結果剛一用力,就給自己嗆了個夠,彎腰難受地咳嗽起來:“咳咳。”
宗崎從她嘴裡拿走那根煙,額角青筋繃起,拽着人要進衛生間,“去漱口。”
烏妤不進去,她憋着嘴裡并不多的煙氣,怼上他那張不饒人的嘴,回憶着過往他是怎麼吻她的,笨拙地當成範本模仿。
點點煙氣渡來渡去,唇間泛起熱潮,涎液慢慢淌出沾到唇邊的皮膚上,宗崎偏過頭不想跟她接吻,烏妤哼唧一聲含糊說“不要”,跟撒嬌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