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一次,也是村裡集中到廣場前拜神的時候,李妙收拾得精精神神的,帶着李勝男裝扮着她家的八仙桌。她來得早,占的位置離神前近一些,有個晚來的婆娘也想要那個位置,就讓她老公和她弟弟把李妙家的八仙桌整個擡走。
李妙氣得渾身發抖,可人家一家七八口人呢,料定她不敢發作,裝作沒看到她眼紅的樣子,趕緊把自己家的桌子擺上。在附近擺桌子的村民似乎沒察覺到這情況,仍在說笑。
過了一會,李妙拿起手機,“喂。”
李妙繼續對着電話說:“軍哥,你有事兒你忙,我一個人可以,我做的挺好的,勝男也在旁邊幫忙呢,好,好,等你來啊,好。”
周圍的說笑聲就靜止了下來,大家默默做着自己手頭的事兒。
她這一招也就第一次使的時候好用,第二次,大家就發現啦,後來,每次她試圖跟村裡的人說點話、一起做點事兒,旁邊都有人拿起一個電話,也不按撥号鍵,就對着電話說:“哥,你啥時候回來啊,哥,我一個人忙的不行。哥,孩子會幫忙啦。”
幾次之後,李妙在村裡完全擡不起頭來了,往往稱病不見人,如果到了非得和人說話的時候,她就是一臉央求地、讨好地、期待地,而對面的人則毫不掩飾地翻白眼,心情好就搭理她一下,心情不好甩手就走。
不過,李妙面對村裡的人再卑微、再讨好,她見到李免父母、尤其是李免爸爸時,依然不忘初心,堅定地要和李免爸爸比,并且自己就是比李免爸爸好,隻是暫時比他稍微差一點點。比如現在,村裡的人要找李免爸爸的兒子,哦,也就是李免,那麼李妙就堅定認為李免可以,那她的女兒李勝男也絕對能行。
李壯本來要走,可想了想确實村裡能問的人都問遍了,實在是沒有辦法,沒得選擇,于是回過頭去笑笑:“妙妙,你剛才說勝男什麼?”
晚上八九點鐘,李免的爺爺奶奶、外公外婆已經睡着,爸爸媽媽麼,跑到縣裡去追憶青春了,李免在家裡一個人玩着手機,突然接到了肖櫻的電話。
他趕緊接起來,小聲說:“肖櫻,晚上好!請等我一會會!”
拿起手機就往屋子外面跑。老人們在睡覺,他想去外面安靜的地方和肖櫻好好打這個電話。
村裡的夜晚靜谧甯靜,空氣中還有一些香火味。李免拿着手機,順着村裡的小路一邊散步一邊甜蜜地聊天,“你在幹嘛,我好想你呀,我早上給你拍的照片看了嗎?”
肖櫻剛因為和路安迪比掰手腕掰輕松拿下勝利,讓路安迪趴地上給她當腳墊子。既然要踩腳墊子,就意味着得坐着不動一段時間了,肖櫻就趁着這個時間給李免打電話。
“看電視,吃水果,看了,你老家過年好有趣,以後我要去玩。”
李免解釋說:“隻有過年時才會這麼熱鬧的,我媽媽說村裡平時很冷清,大家都自己顧自己家裡的事情。”
他把自己今天幹了什麼、想了什麼,每一樣都細緻地給肖櫻分享,肖櫻也耐心十足地聽着,這樣聊了大概十幾分鐘,肖櫻的耐心已經差不多,準備結束這個通話,李免卻發現已經不知道走到哪裡。他對小李村不熟悉,陌生的小路和昏暗的路燈令他心生不安。
“肖櫻,我要回去了,不知道走到哪裡。你再陪我說會話好不好?”
肖櫻古怪地低笑一聲,“免免,我一直在陪你啊。”
李免心裡暖暖的,不過很快,他反應過來肖櫻說的陪不是電話裡的陪伴。他忍不住回頭,幾米開外的路燈下,有一個小女孩的身影,半長的頭發,涼薄的嘴角,藍色的洋裙,靜靜矗立,不知道在那站了多久,也不知道何時出現。
電話裡的肖櫻敏銳捕捉到他的沉默,“免免,看到了吧?”
李免心裡涼涼的,喉嚨往下咽了一下,小聲說:“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