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延蹲在圖書館窗外的梧桐樹上，像隻伺機而動的獵豹。從這個角度，他能清晰地看到閱覽室第三排靠窗的位置——沈硯之正低頭寫着什麼，金絲眼鏡反射着午後的陽光，在臉上投下細碎的光斑。

而讓周延咬牙切齒的是，沈硯之旁邊的座位又被秦逸雪占了。

這已經是本周第三次了。每次他來圖書館找沈硯之，那個文靜的女生都像守護寶藏的龍一樣盤踞在沈硯之鄰座，兩人之間擺着共享的參考書，偶爾還會低聲讨論幾句。

“讨論個屁。”周延嘟囔着，手指無意識地掐進樹皮。上次月考秦逸雪是年級第七，有什麼題需要問年級第一的沈硯之？

籃球在指尖轉了兩圈，周延眯起眼睛。他原本計劃約沈硯之去練投籃，順便問問那個刺繡的事。但現在……

窗内，秦逸雪突然湊近沈硯之，指着書上的某處說了什麼。沈硯之微微點頭，修長的手指在紙上劃過一道線。兩人之間的距離近得幾乎頭碰頭。

周延的胸口騰起一股無名火。他抓起籃球，掂了掂重量，然後——

“砰！”

籃球精準地砸在窗框上，震得玻璃嗡嗡作響。閱覽室内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沈硯之和秦逸雪同時擡頭。周延迅速縮回樹冠，但為時已晚——沈硯之已經看到了他，鏡片後的眼睛微微睜大。

“周延？”沈硯之的嘴型明顯在叫他的名字。

周延正猶豫要不要現身，突然看到秦逸雪從書包裡掏出一瓶墨水，擰開蓋子放在桌角。那瓶墨水離沈硯之的白襯衫袖口隻有不到十厘米，深藍色的液體在玻璃瓶中危險地晃蕩。

一個惡作劇的念頭閃過腦海。周延撿起一塊小石子，瞄準窗框上方的縫隙——

“嗖——啪！”

石子穿過縫隙，精準地打在墨水瓶上。瓶子應聲而倒，深藍色液體瞬間在桌面上擴散，流向沈硯之的袖口。

“小心！”秦逸雪驚呼。

沈硯之反應極快，猛地站起身，但已經晚了。墨水像一條貪婪的小蛇，順着他的袖口蜿蜒而上，雪白的襯衫頓時染上一片刺目的藍。

“我……我去拿紙巾！”秦逸雪慌亂地跑向洗手間。

周延僵在樹上，大腦一片空白。他原本隻是想吓唬他們一下，沒料到事情會變成這樣。透過窗戶，他看到沈硯之低頭檢查襯衫，眉頭緊鎖。那件襯衫一看就價格不菲，領口内側還繡着精緻的姓名縮寫。

“操。”周延暗罵一聲，從樹上跳下來，三步并作兩步沖進圖書館。

沈硯之正在用紙巾徒勞地擦拭墨水漬，見周延進來，擡頭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滿意了？”

“我不是故意的！”周延脫口而出，“我隻是想……呃……”

“想用石子砸翻墨水瓶？”沈硯之推了推眼鏡，鏡片上反射出一道寒光，“初中物理沒學好？抛物線計算失誤？”

周延的耳朵燒了起來。他沒想到沈硯之一眼就看穿了自己的把戲。更糟的是，墨水已經滲入布料，沈硯之的整條右臂都染成了藍色，像某種奇怪的超級英雄制服。

“我有備用衣服！”周延急中生智，“籃球隊的更衣室就在隔壁！”

沈硯之皺眉：“我不需要……”

“你這副樣子怎麼上課？”周延壓低聲音，“下節是老李的課，他最讨厭學生衣冠不整。”

這個理由似乎觸動了沈硯之。他看了看手表，又看了看自己慘不忍睹的袖子，最終歎了口氣：“帶路。”

周延咧嘴一笑，伸手去拉沈硯之，卻在碰到對方指尖的瞬間想起什麼似的縮回手：“呃……這邊走。”

籃球隊更衣室空無一人，周延翻箱倒櫃找出一件備用隊服：“給，剛洗過的。”

沈硯之接過衣服，表情複雜地看着上面印着的“京海一中籃球隊”和背号“7”——周延的号碼。

“沒有……普通T恤嗎？”沈硯之問。

“隻有這個。”周延聳肩，“或者你可以穿我的訓練服，不過昨天打完球還沒洗……”

沈硯之迅速搖頭：“就這個吧。”他看了看更衣室敞開的門，“你能不能……”

“啊？哦！”周延這才反應過來，趕緊轉身，“我去外面等。”

門關上後，周延把額頭抵在冰涼的金屬櫃上，深呼吸幾次。他剛才差點又碰到沈硯之的手，那種觸電般的感覺讓他既期待又害怕。自從上次心率測試後，他發現自己越來越難以控制那些莫名其妙的沖動。

“周延？”顧清禾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你在這幹嘛？”

周延轉身，看到女籃隊長抱着籃球站在走廊裡，挑眉打量他。

“沒什麼，就……”周延撓頭，“沈硯之衣服髒了，來換我的隊服。”

顧清禾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沈學霸穿你的隊服？”

“噓！小聲點！”周延急得直擺手，“他臉皮薄……”

顧清禾露出一個了然的笑容，突然從更衣櫃裡翻出一件緊身運動T恤：“這件更合适。”

周延瞪大眼睛：“那是我的比賽服！”

“所以才合适啊。”顧清禾壞笑，把衣服塞給他，“更修身，面料也更……透氣。”她故意拉長音調，“我去幫你們把風，慢慢來”

說完，她潇灑地轉身離開，留下周延站在原地，手裡拿着那件他最喜歡的黑色緊身T恤，胸口還印着他的名字縮寫“ZY”。

“誰啊？”沈硯之的聲音從門内傳出。

“沒、沒人！”周延結結巴巴地回答，“就是……顧清禾說這件可能更舒服……”

門開了一條縫，一隻白皙的手伸出來。周延把T恤遞過去，指尖不小心碰到沈硯之的手腕，又是一陣熟悉的電流感。

“謝謝。”沈硯之低聲說，迅速縮回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