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延把籃球在指尖轉了兩圈，擡頭看向觀衆席。市體育館的燈光有些刺眼，看台上已經坐了不少人——本校的學生，對手二中的隊員，還有幾個穿着正裝的裁判和教練。他的目光在人群中穿梭，尋找那個熟悉的身影。

“找誰呢？”程野用肩膀撞了他一下，“你家學霸？”

周延沒有否認，繼續張望，“他說會來的。”

“觀衆席最後一排，靠右。”程野指了指遠處，“我剛看到他了，戴着眼鏡，一副‘我不屬于這裡’的表情。”

周延眯起眼睛，果然在最後一排的角落發現了沈硯之。他穿着簡單的白襯衫和黑色休閑褲，金絲眼鏡反射着冷光，與周圍喧鬧的氛圍格格不入。他手裡還拿着一本書，時不時低頭看幾眼，仿佛置身于圖書館而非籃球館。

“見鬼……”周延嘟囔着，“躲那麼遠幹嘛？”

裁判的哨聲響起，比賽即将開始。周延跑向隊友集合處，但目光仍不時瞟向觀衆席。沈硯之真的來了，雖然坐在最遠的角落，但這已經是個巨大的進步——要知道，那人最讨厭人多嘈雜的地方。

熱身結束後，周延做了個大膽的決定。他徑直走向觀衆席，三步并作兩步跨上台階，在同學們驚訝的目光中來到最後一排。

“喂。”周延站在沈硯之面前，擋住他的光線，“坐這能看到什麼？”

沈硯之擡頭，鏡片後的眼睛微微睜大：“……夠清楚了。”

“扯淡。”周延伸手，“跟我來。”

沈硯之還沒反應過來，手腕就被抓住了。周延的手掌寬大而溫暖，掌心有常年打球留下的薄繭，粗糙卻令人安心。沈硯之能感覺到自己的脈搏在那人的指尖下突然加速，像是被驚擾的小鹿。

“等等——”沈硯之試圖掙脫，但周延已經拉着他往下走。

全場目光瞬間聚焦在這對奇怪的組合上。沈硯之的臉頰發燙，他能聽到周圍的竊竊私語和幾聲暧昧的口哨聲。周延卻毫不在意，一路拉着他來到最前排——教練席旁邊的位置。

“坐這。”周延指了指空位，“專門給你留的。”

沈硯之這才注意到座位上放着一張紙，上面寫着“沈硯之專屬”。字迹潦草得像是匆忙寫就，但那個感歎号畫得格外用力。

“我……”沈硯之推了推眼鏡，“不需要特殊待遇。”

“我需要。”周延咧嘴一笑，露出那顆标志性的虎牙，“你在最後一排，我會分心。”

這句話讓沈硯之的耳根瞬間紅了。沒等他回應，裁判的哨聲再次響起，周延不得不返回球場。但他臨走前湊到沈硯之耳邊，壓低聲音說：“好好看着。”

溫熱的氣息拂過耳廓，沈硯之的手指無意識地抓緊了書本。場上的周延已經跑遠，背影在燈光下格外醒目——黑色的球衣背後印着大大的“7”，肩膀和手臂的肌肉線條随着動作起伏。

比賽開始了。沈硯之強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回書本上，但周圍的歡呼聲和周延的喊叫聲不斷鑽入耳朵。他擡頭看了一眼，正好看到周延突破防守，一個漂亮的跳投得分。那人轉身時目光直接鎖定他，笑容燦爛得晃眼。

“給！”場邊的替補隊員突然扔過來一條毛巾，“延哥說給你。”

沈硯之愣愣地接過毛巾：“……為什麼？”

“他說你出汗了。”替補隊員擠眉弄眼，“雖然我看不出來。”

沈硯之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心确實有些潮濕。他尴尬地用毛巾擦了擦，聞到上面淡淡的檸檬洗衣液味道——是周延的氣息。

比賽進行得如火如荼。二中是個強勁的對手，比分咬得很緊。每當周延得分，他總會第一時間看向沈硯之，仿佛那才是最重要的認可。而沈硯之，盡管努力維持着面無表情的樣子，但指尖已經悄悄把書頁捏出了褶皺。

第三節休息時，周延小跑過來，渾身散發着熱氣。汗水順着他的脖頸滑下，消失在球衣領口。沈硯之不自覺地盯着那一小片濕潤的布料，直到周延的聲音把他拉回現實。

“水。”周延伸手，“幫我拿一下？”

沈硯之這才注意到自己腳邊放着一瓶礦泉水。他彎腰去拿，卻聽到觀衆席上一陣起哄聲。擡頭一看，幾個同班同學——賀言、上官翊他們——正對着這邊做鬼臉。

“别理他們。”周延接過水，仰頭灌了大半瓶。喉結随着吞咽的動作上下滾動，幾滴水珠順着下巴滑落。他用手背擦了擦嘴，突然俯身靠近沈硯之：“我打得怎麼樣？”

太近了。沈硯之能聞到周延身上汗水混合着薄荷沐浴露的氣息，能看到他睫毛上凝結的細小汗珠，甚至能數清他鼻梁上的幾顆小雀斑。燈光從背後照過來，給周延整個人鍍上一層毛茸茸的金邊。

“……還行。”沈硯之輕聲說。

“就‘還行’？”周延誇張地捂住胸口，“我剛才那個三分可是反超了比分！”

沈硯之的嘴角微微上揚：“姿勢不标準。”

“那學霸教教我？”周延得寸進尺地湊得更近。

裁判的哨聲拯救了沈硯之。周延不得不返回球場，臨走前又塞給他什麼東西——是一顆薄荷糖，包裝紙已經被手心的汗水浸濕了一角。

“最後一節了。”周延眨眨眼，“别走神。”

沈硯之看着手中的糖果，胸口湧起一股陌生的暖流。他小心地剝開糖紙，将薄荷糖放入口中。清涼的味道在舌尖擴散，卻莫名讓他臉頰發燙。

最後一節比賽異常激烈。比分交替上升，雙方隊員的對抗也越來越激烈。周延像是打了雞血，每一個動作都充滿力量和激情。沈硯之發現自己無法再将目光從那個身影上移開——周延奔跑時飛揚的發絲，防守時緊繃的背部線條，投籃時手腕優雅的弧度……每一個細節都如此鮮明。

比賽還剩最後三十秒，雙方戰成平手。周延持球突破，幾個假動作晃過防守隊員，直奔籃下。就在這時，二中的大前鋒程野突然從側面沖過來——

“小心！”場邊有人大喊。

一切發生得太快。程野看似收勢不及，整個人撞向觀衆席。而他所倒向的方向，正是沈硯之所在的位置。

沈硯之還沒來得及反應，就看到一個黑影撲過來——周延扔下籃球，以驚人的速度沖到看台前，張開雙臂擋在他前面。程野的沖擊力讓兩人一起摔在座椅上，但周延用手臂和身體為沈硯之築起了一道防護牆。

“沒事吧？”周延的聲音近在咫尺，帶着急促的喘息。

沈硯之這才意識到自己幾乎被周延圈在懷裡。那人的胸膛緊貼着他的背部，心跳快得像剛跑完馬拉松，熱氣透過薄薄的球衣傳來。周延的一隻手撐在座椅扶手上，另一隻手護在他胸前，形成一個保護性的姿态。

“……沒事。”沈硯之的聲音有些不穩。

周延慢慢松開手，轉身怒視程野：“你他媽——”

“抱歉抱歉！”程野雙手合十，表情卻毫無歉意，“腳滑了！”

裁判吹哨判罰犯規，比賽暫停。周延不得不返回球場，但臨走前不放心地看了沈硯之一眼：“真的沒事？”

沈硯之搖搖頭，心跳仍未平複。他能聞到周延身上強烈的氣息，能感受到那人肌肉的輪廓，甚至能回憶起他護住自己時手臂的溫度……這一切都太過鮮明，像是被烙在了皮膚上。

周延執行罰球，兩投兩中。最後十秒，二中沒能扳回比分，終場哨聲響起，周延的隊伍以兩分優勢獲勝。

全場歡呼聲中，周延第一個沖向沈硯之：“赢了！”

沈硯之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周延一把抱住。那人的汗水蹭到他臉上，熱氣撲面而來，心跳聲透過相貼的胸膛傳來，又快又重。這個擁抱隻持續了兩秒，周延就松開了，但足以讓沈硯之的大腦一片空白。

“走！”周延抓起沈硯之的手，“去慶祝！”

沈硯之被拉着穿過歡呼的人群，耳邊充斥着隊友的起哄聲和口哨聲。他應該感到尴尬，應該掙脫，但奇怪的是，他并不讨厭這種感覺。周延的手緊緊握着他的，溫暖而有力，像是怕他走丢一樣。

更衣室外，周延終于停下腳步。他轉身看着沈硯之，眼睛亮得像星星：“謝謝你來看我比賽。”

沈硯之的呼吸仍未平複：“……你說過會赢。”

“因為你在看啊。”周延咧嘴一笑，“我得表現好點。”

陽光透過走廊的窗戶照進來，勾勒出周延汗濕的側臉。沈硯之突然注意到他的右肘有一小塊擦傷，大概是剛才保護他時蹭到的。

“你受傷了。”沈硯之皺眉。

周延滿不在乎地看了一眼：“小傷。”

“等我一下。”沈硯之轉身走向醫務室——每個體育館都配備的基礎設施。

當他拿着碘伏和創可貼回來時，周延的眼睛瞪得像銅鈴：“你真去拿藥了？”

“手伸出來。”沈硯之命令道。

周延乖乖伸出手臂。沈硯之小心地用棉簽蘸取碘伏，輕輕塗抹在傷口上。周延的肌肉線條分明，皮膚因運動而發燙，觸感像是上好的皮革。沈硯之的動作很輕，生怕弄疼他，但周延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疼嗎？”沈硯之問。

“你吹吹就不疼了。”周延調皮地眨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