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房間裡，隻有一盞昏黃的台燈映照着對面牆上密布的照片，照片之間用紅黃藍三種顔色的細線連接，其中最中央用一枚紅色圖釘釘着一張男人的證件照，照片上的男人神色漠然地看着前方，一雙狐狸眼的眸中含着一片死寂的汪洋，左眼下方一顆痣在這張臉上增添了又一份魅。黑色的長發束在學生制服後面，少年剛長開，鋒利的五官更多帶着些許稚嫩和青澀——這是南卿高中畢業時的照片。

年輕的男人進入房間後盯着照片看了許久。房間的主人端着一杯咖啡從側房慢悠悠地走出來，銀白色的長發紮成馬尾束在後腦，男人慵懶地靠在門框上，輕輕抿了一口，桃花眼好似天生帶着暧昧的情愫，保持着一種調笑的表情看着年輕男人目光所及之處的那張照片，“你要是很喜歡可以拿走。”

年輕人順着聲音的源頭看去，不禁微微蹙起了眉頭，“這是哪年的事情了？”

“第幾年？”銀發男人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似的，鬓間的碎發跟着身體笑的顫抖落下幾縷，有些淩亂地遮住了笑容，捉摸不透情緒，“這都第幾條世界線了，他忘了，你和我又能記住多少？”

年輕人欲言又止，又将目光落回照片牆，上面的熟人不少，排行榜前十和幾個特别有名的卡靈，以及上一條世界線——參加終局之戰的幾個組織。

銀發男人也有些發呆似地看着照片牆，緩緩開口，“明天就是171條時間線的展開，你們和我的賭約要兌現了，如果還是這幾個人，你基本就已經宣告敗局了，他已經忘記了，一個人失去了‘大腦’就和一具行屍走肉沒什麼區别了，seven的難收複性你是知道的，就算你上一次勉強收複了，但是你還是差那麼一點——一張joker牌是打不赢的，我一開始之下放一張joker牌的目的就是這個，如果你們一點勝算都沒有那也太沒趣味了，但我也不是什麼君子，我肯定不會給你們留下超過我的勝算的，這樣說來，你的勝算幾乎為零。”

年輕人低垂着眼，攤開手露出一條懷表，“我拿到了，默嶺。”

被喚作默嶺的男人故作驚訝地說：“天呐，恭喜你打破紀錄，隻用了一個副本——五個系統時就拿到了S級道具，不僅擁有超高的幸運在入門副本就刷到了SUN的S級道具，還收獲了不少追求者呢。”

年輕人語塞，看着房間角落實時轉播的幾十個電子屏，“你早就知道了吧。”

“嗯？也不算，你第一次來這裡，系統時和外面的流速是不一樣的，尤其是這個房間，你系統時的兩年，對我來說不過是一秒，所以我一般是懶得看的，但你是我的對手，出于尊重，在你來之前我才看完你的入門副本，你每次都能給我帶來驚喜，江北晟。”

江北晟歎了口氣，将懷表放回兜裡，默嶺的輕聲嘲笑落入耳朵，“就把你的懷表也算上吧，江北晟，你的勝率是10%”

待到江北晟準備開口的時候，電子屏發出一聲異響，兩人同時看向電子屏，上面顯示着“第171條世界線開啟，正在載入……”

三秒後，冰冷的電子音回蕩在房間裡。

“入門副本：莫比烏斯，莫比烏斯掉落最高道具等級：S級-厄裡斯。”

默嶺和江北晟對視一眼，“看來這條世界線要比我想象的有意思很多呢。”

……

南卿像是從睡夢中驚醒，手磕碰到面前的木桌，他發現自己還是在國王的寝室裡，日記仍舊攤開在桌面上，上面的内容卻變了。

3月8日

今天爸爸說讓我陪他玩遊戲，這個遊戲不好玩……我的床上全是血，女傭姐姐讓我别怕，我…該怕什麼呢？女傭姐姐怪怪的，像變了一個人。畫室裡有一股臭臭的味道，地闆上還有一點紅紅的，宿老師說是顔料打倒了，嗯，宿老師也怪怪的，嘿嘿，不過宿老師也和我一樣會粗心，那我就不會被打了吧。

3月9日

女傭姐姐生病了，想她。

3月12日

今天就是全國早朝了，父親走了，女傭姐姐……

南卿皺起眉，“女傭姐姐”後面的字被劃掉了，一片黑看不出最初的字迹。下面空了幾行，字迹也變得淩亂。

城堡@#$@*，父親也死了，被@#￥%*&，不...沒死，他（被一片血迹遮擋），世界……崩塌了。

後面那個點拖了很長，然後在本子邊緣倉促結束，像這個副本一樣。

南卿聽到腳步聲，收起日記轉身從窗邊跳出去，卻發現宿亓在外面接應，南卿将日記遞出去。

宿亓揉了揉眉，“計劃可能要提前了。”

“你早就知道，我會穿回AC107年對嗎？”

宿亓關上日記，“我當然知道，我是為了接上莫比烏斯的這兩段，但我沒想到，你被一個銀頭發的男人殺了——我感覺很熟悉，或許我認識他，但是這畢竟是演繹副本，在玩家眼裡，你再熟悉的人也會改變一點樣貌……直到你識破TA的身份。”

“不對，按照現在的世界觀來說，如果我死了，你就不可能毀滅副本——除非你确實有這個能力，填上了這個空缺，但常理來看，你一個人多半是完不成的，那麼副本就不會重建，也就不會有現在的《莫比烏斯》，那我也就在24年就死了，我現在也不會存在…也不對…”

宿亓從日記上撕下來一張紙，“其實就是變相的祖父悖論，如果我穿越回去殺死我的祖父，那我也會不存在，那我就不可能穿越回去殺死我的祖父。”

“你因為26年進入《莫比烏斯》通過我的引導回到了24年的這個副本，在那裡你遇到了24年的我，和我一起毀滅了副本，所以這兩年我一直在找你，在你出現後才讓你回到24年完成閉環，否則時間線會崩塌。”

“崩塌了…會怎樣？”

“沒有人知道，可能是失去記憶，像靈魂被抽離一樣，魂不守舍，完全喪失自我意識，變成一具行屍走肉。”

南卿有些感到不寒而栗，“你接着說。”

“但是你被‘殺’死了，在24年的時空裡，在毀滅副本之前——雖然我不确定你到底死沒死成。但至少按照這個劇情發展，你沒有毀滅副本，我也就沒記住你。也就是說在兩年後，我也就不可能找上你，讓你穿越，那你也就不可能回到24年被人殺死，但這一切卻是因為你死後才發生的。更直白的說，你在24年就死了，就不可能存在26年的時空。但我聽過一個很有趣的解釋——”宿亓将紙彎了一個面，将首尾連接在一起，形成了一個完美循環的圓環。

“‘時間并不是像大海一樣源源不斷的向前奔湧，而是像莫比烏斯環一樣，在盡頭回到原處，反複不斷，往複循環’這是一個精神病人這樣和我說的——而我手上這個就是莫比烏斯環，它恰恰象征着無限循環，我猜這個副本的名字就是源于它。有一個故事，在莫比烏斯環上，任何一個點都可以是它的起點，一隻小螞蟻從它的某個起點上出發，一直向前，它就可以一直向前走，它認為是它在走——直到螞蟻累了，不動了，可從旁觀者的角度來看，小螞蟻仍是動的，因為從一開始就是莫比烏斯環在運動，而并非小螞蟻，所以它在進入這個莫比烏斯的時候，是獲得了無盡的死亡，還是永恒的生命呢？”

南卿不明所以地回答，“如果有一天它死了，也是不動，他是被莫比烏斯環推動着前行的，沒有自己的思想，隻能靜靜地等待着死亡，這是無盡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