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姬螓提前告知了姜蘿幾人的動靜,但雲勝男卻并不在意,她此刻更想做的是在院子裡煮茶,學着視頻裡的主播風雅一回。
雲勝男自幼長在南方,連下雪都沒見過幾場,更别提在雪地裡學習網絡上的主播們烹茶煮酒了。
如今有機會,她自然是不肯放過的,興緻一上來,就招徕兩名奴隸在院中的亭子裡攏了個泥爐,堆了木炭生火。
暗紅的炭火不斷舔舐着漆黑的瓦罐底,罐子裡煮的是雲勝男從原主的櫃子裡翻出來的幹果脯和幹花,又添了些新茶,加了蜂蜜。
那果脯是原主愛吃的酸杏幹和桃幹,幹花原本是預備着裝香囊用的,如今倒是被她一股腦塞進瓦罐裡,煮成了花果茶。
赢愔見她神态悠然地煮茶,又被周圍人的目光盯得極不自在,便扯了扯雲勝男的衣袖小聲勸道:“你怎麼還有閑心煮茶啊?待會兒姜蘿來找麻煩可怎麼辦?她的那位族妹是跟着虢國大将軍練過功夫的,若動起手來,我們兩個絕不是對手,咱們還是先避一避吧。”
雲勝男微笑着用長柄杓攪了攪罐子裡的果茶,又不緊不慢地撒了些幹花進去:“赢愔,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赢愔心裡着急,哪裡有耐心聽她講故事,擡手就想扯起她往外走。
奈何雲勝男偏是老神在在地坐在那石凳的錦墩上,一點兒挪動屁股的意思也沒有。而且她的力氣不知怎的變得很大,赢愔廢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沒有将她從凳子上拔起。
見雲勝男似乎打定主意不走了,赢愔便也隻能無奈地在她對面坐下,輕輕咬唇在心裡自我安慰,好歹她也是祁國宣平侯之女,祁國正經受封的翁主。祁國與虢國又是盟友,想來姜蘿她們雖然平日喜歡陰陽幾句閑言碎語,到底也不敢真的把她怎樣......
雲勝男注意到對面少女臉上的愁緒幾乎都要溢出來了,不覺輕笑一聲,放下手中的長柄杓,順手把旁邊茶盤裡的瓷盞翻面,用熱水燙了後放了一盞在赢愔面前:“你知道的,我幼時随父母在鄉野居住,鄉裡的孩子沒有宮中和族内那麼多規矩,我便也和其他孩子一樣整日在田野玩耍。”
雖然口中說着沒興趣聽故事,但赢愔的注意力還是不自覺被雲勝男的故事開頭所吸引。
“在村子裡玩耍其實很有趣,下河摸魚上樹掏鳥,春日去桃林摘花,秋日去山間狩獵。不過有件事一直很困擾我,鄉野的農戶基本上家家都會養狗看門,有的狗見到小孩便會狂吠,有時候甚至會追逐撕咬。不巧的是,我們鄰人家中便養着這樣一隻狗,每每我經過他家門口,那大黑狗便會撲來狂吠。”
雲勝男歎了口氣,“而我那時不過七歲,面對站起來比我還高的兇犬,自然會害怕。可是狗這種東西,它能看出你的恐懼,你越是怕,它便越是要欺負你。”
“那後來呢?”赢愔忍不住追問。
而周圍其他少女也都無意識地安靜了些,等着聽接下來的故事。
雲勝男又輕聲笑了笑:“後來,我被它追咬入窮巷,呼救無援,沒辦法便撿了地上的棍子開始反抗。你猜怎麼着,我天生力氣大,那惡犬挨了我當頭兩棍便夾着尾巴逃走了。再見到我,它扭頭便跑,再不敢追我了。”
赢愔呼出一口氣:“還好還好,那狗挨了打吃了教訓,也知道你不好惹。”
話音剛落,她便意識到了什麼,猛地擡眸看着雲勝男。
雲勝男慢條斯理地往她面前的茶盞中舀了一勺果茶,笑眯眯總結道:“有時候狗與人,也有脾性相通之處。待它吃了疼受了教訓,便會自己掂量輕重。來嘗嘗我煮的水果茶,你以前肯定沒喝過。”
赢愔心神不定地捧起面前的茶杯,看着玫紅色的茶水有些新奇,便淺淺啜飲了一口,随後眼前一亮,驚喜問道:“太好喝了,昭昭你怎麼做的?”
那茶水中帶着微酸和蜂蜜的醇甜,又有鮮花的淺淺餘韻,一口果茶入喉,口齒間便留有淺香,新奇又好喝。
“把果幹和花瓣、新茶放在一起煮,再加适量蜂蜜,不難。”雲勝男也給自己斟了一盞,嘗了嘗後微微颔首,“隻是蜂蜜少了些,再甜些味道會更好。”
“你哪兒來的蜂蜜?”赢愔又喝了一大口果茶後,忽然想到這個問題。
蜂蜜雖不算珍貴,但在巫神宮内想要弄來也頗麻煩。
雲勝男用下颌指了指姜蘿房間的方向。
赢愔的表情僵住,她眼神呆滞地看着雲勝男,又看看手中精美的茶盞:“這不會也是......”
“是的,方才我在她房中見到這套茶具,覺得還算不錯,便拿來一用。”雲勝男臉上笑容不變,“這套瓷盞色白胎薄,配這紅色的果茶果然好看。下次若能尋得鮮奶,我再給你煮奶茶,那個更好喝。”
“你什麼時候......”
“方才你去找巫奴取泥爐時。”
赢愔盯着雲勝男欲言又止,片刻後歎了口氣将手中空杯遞過去:“再來一杯。”
姜蘿來得比雲勝男想象中更慢些。
等花果茶喝到第三盞,才看到她帶着姜蔟和另外幾名與她過從親密的貴女氣勢洶洶跨入院中。
面色陰鸷的姜蘿提着繡紋精美的裙擺,踏着又重又快的步子穿過苑中連廊,纖細腰封上綴着的魚紋佩環被她急促的動作擺弄得叮咚作響,平日講究的貴女儀态卻是全然不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