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着苑中數十道視線,身披祭袍的高挑女子緩步而來。
随着她的步伐往前,擋在路中的貴女們紛紛低眉斂目地朝着兩側散開,将中間的通道為她讓出。
女子目不斜視地穿越人群,徑直停在了雲勝男的面前。
雲勝男便也借此機會打量着眼前的女子。
對方五官清雅,鴉色長發在頭頂攏做高髻,飾以琉璃發簪,越發襯得身形窈窕。隻是她杏眸含冰,打量雲勝男的眼神算不得友善。
女子玄袍胸前繡着三片金色羽毛,代表了她三羽祭巫的身份,也意味着她是祭巫殿主麾下的得力弟子之一。
“見過妫蟬前輩。”赢愔也察覺到了來者不善,連忙行禮想要解釋,“不怪昭昭,是她們先......”
“輪到你說話了麼?”妫蟬淡淡開口,眼神卻依舊落在雲勝男身上。
赢愔的話被她堵住了,漲紅了臉默默地退回人群。
“你來說。”妫蟬的視線在人群中逡巡一圈後,落在了夏魚身上。
夏魚嘴角微微揚起一抹不經意的弧度,上前一步微微行禮後才道:“回前輩的話,晚輩與姜蘿幾人原本在祭台練習你前日教給我們的《大韶》第五章,結果有人來告訴我們妘昭闖入姜蘿房中,将她房間翻找了一遍,拿了許多東西離開。”
她頓了頓,恰好到處地露出幾分委屈的神色,又用忌憚的眼神瞟了雲勝男一眼。
妫蟬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淡淡道:“繼續。”
夏魚又點點頭:“我們得了消息後便往回趕,倒不是舍不得與諸位同僚分享,隻是姜蘿的箱櫃中有些貴重物品,若是遺失了恐會引起誤會,才要回來阻止。誰知剛踏進院子,便被妘昭挑釁,她還出手想要欺負我們,好在被姜蔟阻攔,卻也差點兒傷了姜蔟,還毀壞這院中圍欄。幸而前輩您及時趕到,否則......”
她的聲音漸弱,一陣清脆的掌聲卻不合時宜地響起。
在場的人都把視線轉向雲勝男。
雲勝男用欣賞的目光望着夏魚,不斷地拍掌贊道:“演得不錯,再來一段。”
夏魚這演技要是放到内娛,早晚會跻身一線小花之列。可惜生不逢時,這虞朝卻沒有那麼大的舞台給她發揮。
妫蟬沒有說話,而是先去看了那段被無形之力震碎的圍欄,又将院中各處打鬥的痕迹查看一番,這才撩起眼皮淡漠地看着雲勝男:“你還有什麼要辯解的麼?”
雲勝男輕輕挑眉:“若是前輩肯公平裁奪,我自然有話要說。但若前輩想偏袒一方,不如就直接将我發落了,免得我再費口舌,你也省些事。”
此言一出,在場衆人都将頭埋得更低了。
赢愔更是将頭縮成了鹌鹑,心驚膽戰地偷窺着妫蟬的表情。
就連姬螓此刻也輕輕搖搖頭,用旁人聽不見的嗓音歎道:“真是瘋了。”
妫蟬是三羽祭巫之首,執掌祭巫殿的法度規則,也負責教引祭巫殿新人,基本上算是殿主之下最權威的存在。如今妘昭卻當着衆人的面直接出言挑釁,可見她是絲毫不給自己留退路了。
雲勝男自然知道其他人為何會如此忌憚妫蟬,然而這世間之理正如她剛才所說,欺辱你的人不會因為你的忍讓适可而止,隻會步步緊逼。冤枉你的人比你自己更清楚你有多冤枉。
原主當初被安置在破屋養傷時,妫蟬的惡意就已經不加掩飾了。事實證明,她們的計劃是可行的,原主的确也如她們所願在那破屋中凄然離世。
隻是誰都沒有想到,會有雲勝男這樣的變數出現罷了。
故而雲勝男面對妫蟬也不會再忍讓半分,因為原主已經試過了,一味忍讓隻有死路一條。
妫蟬冷笑一聲:“你去養傷數日,這口齒倒是伶俐不少。你這話是在怪我處事不公?”
雲勝男微微勾唇:“是非公道自在人心,我家鄉有句話叫來而不往非禮也,大家有來有回才算公道。我想這世間斷沒有允許你欺負我卻不許我還手的道理吧?”
“你的意思是,她們欺負你在先,你如此種種行徑乃是為了一報還一報?”妫蟬反問,“那你有何證據來證明你所言屬實?若無證據,算上誣告一樁,隻怕要罪上加罪了。”
雲勝男默了一瞬,忽而輕笑:“日前我習舞之時,先被人從祭台推下,後又被前輩安排至破屋中養傷,數日不曾歸來。如今我回來卻見自己的物品被毀,前輩若要主持公道,還請耐心聽我從頭算來。”
說着,她豎起一根手指在空中晃了晃:“一則,姜蘿與姜蔟兩人故意将我從祭台推落,按照巫神宮規矩,傷害同僚這罪過該如何判責?二來,我房中物品被毀,無論是誰總歸有禍首。既有竊案,便該追查到底。第三......”
雲勝男頂着妫蟬幾欲殺人的目光從容一笑:“第三,不知将受傷新人安置在偏僻陋室養傷是否是巫神宮的規矩?若是,我等雖是新人,卻也是王室貴族出身,怎麼巫神宮卻将我們視為草芥随意棄置?若不是,那必是有人要害我,才将我安置在那裡等死。”
說着,雲勝男長歎口氣:“簡國到底是千乘之國,若是我國送來的巫女被欺負的消息傳出去,屆時恐怕大家的臉面都不好看。”
不就是拉虎皮扯大旗麼?姜蘿可以仗着虢國之威在巫神宮中耀武揚威,她自然也能扯出簡國替自己壯一壯聲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