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她獨自望着窗外的月亮,才真的明白了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的含義。平鋪直叙的詩詞間,卻凝結着異鄉人缱绻濃烈的鄉情。
片刻後,雲勝男徑直将那隻巫藥瓶塞入腰間的錦囊裡,随後徑直從窗戶躍出,悄無聲息地離開了祭巫殿,直奔巫神宮的西南方向而去。
直至禁宮的輪廓出現在視野中,明火執仗的巫衛在附近來回巡邏,她才如夢初醒般往後退了幾步,将自己的身形隐藏在陰影之中。
黑暗中的禁宮如同擇人而噬的巨獸潛伏在高牆之中,她覺得自己看着那座宮殿原本應該是害怕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當她對這個世界産生了疏離和懼意之後,下意識地還是想往這裡來。
或許是因為,那禁宮中的人是她來到這個世界之後,第一個向她釋放善意的人吧?
就如同野獸負傷後會逃回巢穴一般,人類若是感覺到了危險也會本能地想躲在讓她覺得安全的地方。
雖然對方的面容始終隐藏在面具之後,但是雲勝男的直覺讓她相信,對方不會傷害她。
雲勝男望着遠處被重兵看守的禁宮,正準備離開,卻忽然聽得那頭傳來一陣騷動,緊接着,附近的巫衛便全都往某個方向聚集而去,倒是把側門的守衛全都抽走了。
好巧不巧,那側門不知何時從裡頭翕開了一條縫,黑黢黢的門縫就像是無聲的邀請。
雲勝男踯躅片刻,确認左右無人,到底還是順着牆根溜進去了。她已經來過兩次,在這禁宮之中也算是熟門熟路。從側門進來之後,便順着曲折環繞的廊橋往前院走去。
她記得,自己每次闖進禁宮,都是在前院裡撞見玉公子的。
隻是進了前院後,卻并不見玉公子身影。
那長長的廊檐下,隻有一把搖椅安靜地靠牆安置着。
她又跨進了那座終年焚香的大殿,裡頭的陳設布置與她記憶中一樣,隻是那排祭祀的粢食酒水已經又換了新的。
沒有見到預想中那抹熟悉的身影,雲勝男的心底莫名有些失落,又有些後悔,腳步也下意識放慢了。
她的深夜造訪或許會對玉公子造成困擾,如今已是夜深人靜,或許玉公子早就歇下了,她實在不該頭腦一熱就來這裡的。
正猶豫着,忽然一團黑影便朝着她飛撲過來。
雲勝男本能想躲,但是看清了那團黑影後又笑了,張開雙臂就接住了朝自己投懷送抱的小花。
小花歡喜地用帶着毛刺的舌頭舔了舔她的下颌,舔得雲勝男不得不仰頭避開,這家夥的舌頭舔真舔到臉上,保準會破相。
“怎麼隻有你?大花呢?”雲勝男用力地揉了揉小花的下颌和耳朵,這才小聲詢問道。
小花舔舔爪子,歪着頭看了她半天,然後用毛茸茸的大腦袋蹭了蹭雲勝男的膝蓋,轉身就往殿後走去。
“你這是要我跟着你走?”雲勝男試圖領會小花的意圖,“要我跟你玩?還是要帶我去找大花?”
她跟在小花身後絮絮叨叨地問了半天,就看到小花忽然停下腳步,警惕地望着大門的方向。
後院的大門微敞着,外頭明晃晃的火把逐漸靠近,将投在牆上的人影也不斷放大。
雲勝男立刻閃身躲在山石之後。
“抱歉了各位,這家夥不聽話,自己從院子裡溜出去了,辛苦大家幫我把它抓回來,待會兒我請大家吃宵夜啊。”熟悉的嗓音傳入耳中,緊接着,雲勝男就從山石的縫隙間看到玄甲揪着大花的耳朵,大搖大擺地從正門跨進來。
在他身後,一群巫衛氣得咬牙切齒,偏又礙于大巫的命令拿他無可奈何,最後隻能搖搖頭轉身離開。
大花剛踏進院子裡,就在空中嗅了嗅,像是在确認什麼。随後它從嗓子裡發出一聲低沉的咆哮,徑直朝着雲勝男的方向跑過來。
于是雲勝男不得不再次接受大花的熱情洗禮,張開雙臂穩穩地抱住紮進懷裡的炮彈。
她絲毫不懷疑,如果自己隻是一個柔弱的貴女,隻怕早就被這家夥一腦袋撞飛出去了。
玄甲抱着雙臂站在院子裡,懶洋洋道:“出來吧,他們已經走了。”
雲勝男有些不好意思地從假山後頭走出來:“你怎知道我來了?”
玄甲嗤笑一聲:“老遠就看到你在那宮牆旁邊杵着,又不敢過來又不想回去。你以為大花是怎麼跑出去的?它不跑出去你能進得來?”
“原來是你......”雲勝男聞言,有些感動。
玄甲擺擺手打斷她的話:“你若想找公子的話,他在書房裡,這倆家夥都認得路,讓它們帶你去就好。”
雲勝男猶豫片刻:“這個時候來,會不會打擾玉公子休息?”
玄甲笑得意味深長:“放心,隻要是你就不會。”
雲勝男摸摸鼻尖,雖然覺得玄甲話裡有話,也沒深想,在大花小花的簇擁下就往後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