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聚在一起練了兩個時辰後,姜喜才吩咐可以休息了。
“你今天的狀态不對。”姜喜找到獨自一人躲在廊下啃點心的雲勝男,肯定道。
雲勝男正在補充流失的體力,聞言連忙将口中的餅餌咽下才答話:“隻是久不練習,有些生疏了,如今練了兩遍已經記住了。”
姜喜擡眸看着她,順手遞過去一張手絹:“不是因為前幾天的事受影響麼?”
雲勝男立刻接過來擦了擦嘴角的餅渣,搖頭否認:“絕對沒有,那日經您開解,我便将此事放下了。”
姜喜也不知信不信雲勝男的話,隻是淡淡叮囑:“三日之後的國宴上,千萬不要出任何岔子,丢了祭巫殿的顔面。”
雲勝男又點點頭:“師姐放心。”
她這一天天的,好像盡讓人操心了。
姜喜嗯了一聲,半晌沒說話。
又過了一會兒,她才狀似不經意地詢問:“你如今既已習得《雲門》祭舞,跳舞之時你可有得神靈感召?”
雲勝男知道,這才是她真正想要問的問題,便皺着眉頭想了半天,才有些不确定地反問:“恕我愚鈍,不知得神靈感召是何種感覺?”
姜喜想了想,盡量用簡單直白的話術向她解釋:“就是你在跳舞時忽而會身輕如燕,或是靈台清明,亦或是得見仙境神人、得聽神訓仙樂,凡此種種,皆為靈兆,隻有能通靈兆的祭巫才有機會成為三羽祭巫。”
雲勝男試着想象了一下,表情有些一言難盡。
正常人真的跳祭祀舞蹈就能感應到神靈的存在?确定不是吃了毒蘑菇産生幻覺了嗎?
不過考慮到這個時代對神靈那深入骨髓的敬畏,雲勝男到底沒有把自己大逆不道的想法說出來,隻是順着姜喜的話追問下去:“那麼三羽祭巫自然是更厲害一層了?”
姜喜的神色有些怅然:“三羽祭巫能夠以舞降神,不過十支舞中能有一次得到神明垂憐便算不錯了。聽說千年前通天柱還未傾倒之時,就連一羽祭巫也能以舞降神。自通天柱傾倒之後,神明與人類的溝通就變得越來越困難了。”
“通天柱?”雲勝男眼前一亮,對這個古代神話傳說中短暫出現過的通天柱有了些興趣。
姜喜的視線望向遠處,把自己聽說過的傳聞娓娓道來:“太古鴻蒙時,天界與人間以一座擎天巨峰相連,名曰通天柱。其峰拔地九萬裡,上貫紫微,下鎮坤輿。千年前,舊唐天子繼位,其人剛愎自用,暴虐無道。見百姓焚香祈神而不敬君王,竟诏聚國中十萬力士掘斷通天柱。”
說到這裡,她重重地歎了口氣:“雖舊唐覆滅,大虞開國。但失去了通天柱,人類便再難與神明溝通,隻有巫觋能借助祭祀之力勉強得窺一線天機。”
雲勝男聽得冷汗直流。
虞朝千年之前的朝代?華國的曆史到底還能往前挖多少年?
不過姜喜講述的版本和她以前聽說過的版本倒是不太一樣,她記得自己小時候課本上介紹的是共工怒觸不周山,颛顼絕地天通,至此天人兩隔,再無往來。
“你不必擔心,”姜喜回頭,看到雲勝男的表情有異,以為她是在擔心自己不能感應神靈,便輕聲安慰道,“殿主大人肯定過你的天賦,你早晚也能和我們一樣,得到與神靈溝通的能力的。”
雲勝男幹笑着扯了扯嘴角,她擔心的倒不是這個。
與姜喜短暫的談話結束之後,雲勝男心底依舊有些摸不着頭腦。
她隐約覺得姜喜對她釋放善意可能與之前殿主誇她天賦高有關,包括今日那有意無意的試探,也指向了對方對她是否能通靈降神很感興趣。
但是,掌握了這些信息對她來說有什麼用呢?
雲勝男一時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的事她倒也不為難自己,直接将兩人方才的談話就着手裡的餅餌吞進肚子裡去,随後才拍拍手回到了人群中。
這些祭巫與雲勝男之間到底不算熟絡,她們對于這個新人有欣賞,也有戒備。在對方不主動攀談的情況下,自恃身份的她們更是不會與雲勝男主動交流。
因此雖然她們能共同合作演繹出完美的祭舞,但彼此之間卻依舊存在着隔閡。
雲勝男倒不在意自己的不合群,畢竟她早就接受了自己是這個世界的異類。感受到了這群祭巫的隐約排斥之後,她也不會主動湊上去讓别人困擾。
眼下唯一讓她在意的是,明天晚上之前她得想辦法拿出五篇抄好的文章來。
這才是眼下最棘手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