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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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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阮檸對此諱莫如深,隻在偶爾郁結時,才會向阮苓吐露幾句。她素來心善,自入府後便廣結善緣,時常往各寺廟布施祈福。這不,昨日又去大相國寺求了平安符來。

沈支言拿着平安符微微怔了一會。從前阮檸去寺廟祈福,素來隻給阮苓帶平安符,不想今日竟也有她一份。隻是聽阮苓提及薛召容,她心中微動,輕聲問:“姑母,也給薛二公子求了平安符?”

當年阮檸嫁入親王府時,薛召容曾百般阻撓。在他心中,父親另娶新婦,便是對亡母最大的背棄。更何況王爺曾在先王妃墳前立誓,此生絕不續弦。大婚當日,薛召容甚至都未出席婚儀。

三載春秋過去,薛召容從未向阮檸敬過一盞新婦茶,更不曾喚過一聲“庶母”。阮檸亦因他冷峻态度,平素不敢親近。這般贈符之事,往日是斷不敢為之的。

阮苓輕歎:“姑母說,到底是親手将平安符給了他。雖他面色不豫,倒也收下了。”

她轉着手中錦帕:“姐姐,親王府兄弟當真雲泥之别,薛廷衍接符時歡喜非常,還鄭重其事地向姑母行了大禮呢。不過以薛二公子那般性子,肯收下已是難得。”

阮苓所言不虛,以薛召容那般冷峻性子,能收下阮檸送的東西實屬難得。這般看來,阮檸嫁入王府三年,終究未能得他真心接納。隻是細想又覺荒唐,阮檸與薛召容兩人年歲相差無幾,這聲“庶母”如何叫得出口?

沈支言将平安符仔細收進袖中,淺笑道:“我帶你尋二哥去,今日見他心情甚好,想必不會躲你。”

阮苓聞言喜不自禁,連連點頭道:“支言姐姐最疼我。”

二人沿着回廊徐行,阮苓忽而側首問道:“說來奇怪,這幾日怎麼不見你表哥蹤影?”

沈支言腳步微頓,過會兒才回道:“他近日忙于科考,我已多日未見了。”

阮苓應了聲,道:“表哥前些日子還說呢,待科考後要帶我們去靈山遊玩,也不知今年可還作數。”

她說着又神秘兮兮地看向沈支言,問道:“我聽聞表哥準備在放榜後給你個驚喜,姐姐可知是何事?莫不是他要求娶姐姐?姐姐和表哥情義深重,又都很優秀,簡直是珠聯璧合,天造地設的一對,若是你們成婚,我第一個贊成。”

在阮苓眼中,沈支言那位如清風朗月一般的表哥何蘇玄,無論是身高、樣貌、性情、以及才華,都是京城數一數二的。這樣一個優秀的人,才能配的上她的好姐妹沈支言。

說起這事,沈支言耳根微紅,别過臉去道:“休要胡言。”忙岔開話頭:“今日可要留下用膳?我讓廚房備幾道你愛吃的菜。”

“自然要留。”阮苓毫不客氣,甜甜笑道,“我要與支安哥哥一同用飯。”

每次說到沈支安,阮苓眼中就似有星辰閃爍,看起來更加靈動可人。

二人行至書房外,阮苓卻躊躇不前,隻拿眼瞧着沈支言。沈支言會意,擡手輕叩門扉:“二哥可在?”

不一會,屋内傳來清潤男聲,接着房門打開,沈支安一襲月白長衫立在門前。他看到阮苓,微愣了一下,下意識就要阖上門扇。

阮苓見狀,一把按住房門,笑道:“支安哥哥,你别關門。”

阮苓思想單純,沈支安這般态度她也不在乎。

沈支言瞧了瞧二哥神色,忙道:“二哥,阮苓妹妹特意為你做了梨花糕,快嘗嘗。”

阮苓把食盒遞到沈支安面前,眉眼彎彎地道:“支安哥哥,我往糕裡添了薄荷葉,清甜爽口得很呢!”

這些日,阮苓總是神出鬼沒地出現在沈支安跟前,不禁讓他養成了幾分警覺,一看到她就下意識地躲避。此刻雖仍想回避,但見她笑靥如花,終是心軟,接過食盒道:“進屋說話罷。”

二人随他入内,沈支安将食盒置于案上,卻未立即打開。阮苓急急上前掀開蓋子,拈起一塊尚帶餘溫的梨花糕遞到他唇邊:“哥哥快嘗嘗,我忙活了整整一上午呢!”

沈支安不忍拂她好意,隻得就着她的手輕咬一口。糕餅入口,薄荷的清涼混着梨花的香甜頓時在唇齒間化開。

沈支言靜立一旁,細細打量着二哥的神色。往日裡二哥雖也因阮苓突如其來的情意而略顯局促,但眉目間總透着兄長般的溫和疏離。今日卻大不相同,隻見他嘗了那梨花糕後,耳尖竟泛起薄紅。

她最是了解這位兄長。沈支安生性溫潤,待人接物向來謙和有禮,又生得一副好相貌,在三位兄弟中最為俊朗。少年時便被譽為“玉京第一公子”,多少閨秀芳心暗許,他卻隻醉心仕途,至今未曾議親。

此刻這般情狀,沈支言心想,莫不是真的對阮苓動了心思?

阮苓見他吃的開心,又往前送了送糕點,沈支安又紅着耳朵咬了一口。

沈支言瞥見案上攤開的書冊,順勢問道:“二哥今日研讀何書?可是在作批注?”

沈支安學識淵博,沈支言往日所習詩文典籍,多半都是二哥親自教授。她時常來書房請教,但凡得了新書,沈支安也總會與她分享。近來她已将手頭的書卷讀完,正覺無趣。

沈支安接過阮苓送到唇邊的糕點,溫聲道:“近日聖上交待我與薛召容同審一樁案子,我正在梳理案情。”

他說罷,低眸看了看眼巴巴望着他的阮苓,又添了句:“這段時日公務繁忙,怕是不能常在家中。阮苓妹妹若是閑來無事,不妨多尋支言作伴。”

阮苓此刻滿心滿眼都是他,隻覺得他說話時喉結微動的樣子都格外好看,哪還聽得進這些推拒之詞,隻顧着點頭應道:“支安哥哥且忙正事,我自會尋支言姐姐玩的。”

沈支安微微颔首,将最後一口糕點咽下,看了眼窗外天色道:“我稍後還要整理案卷,需去趟親王府尋薛召容商議,不多陪二位妹妹了。”

阮苓心知二哥手頭的案子定是緊要,不便多加打擾,她笑吟吟地挽起沈支言的胳膊:“二哥哥且忙着,我們到園子裡玩會兒。”說罷便拉着沈支言出了書房。

今日沈支安不僅用了她做的糕點,待她的态度也比往日溫和,阮苓心中歡喜難抑,她開心地對沈支言道:“姐姐瞧見沒?今日二哥哥待我不同了呢!莫不是終于對我動了心?”

沈支言見她這般天真模樣,不忍說破,隻淺笑道:“但願二哥有朝一日能明白你的心意。我也盼着你能得償所願,嫁與心儀之人。”

“姐姐放心,我定會再加把勁的!”阮苓信心滿滿。

正說着,忽見一女子匆匆跑來,手中提着個油紙包,遠遠瞧見二人,便笑着招呼:“兩位妹妹,我新烤了兔肉,特意給你們送來嘗嘗。”

阮苓看到來人,眼前一亮,開心道:“是義沅姐姐,姐姐又給我們帶好吃的了,我們真有口福。”

江義沅乃是将門虎女,年方十九,是京中難得的巾帼豪傑。她生得劍眉星目,身量較尋常閨秀高出半頭,一襲勁裝更襯得英姿飒爽。她自幼随父兄習武,劍術精湛,便是與男子比試也絲毫不落下風。

雖為女兒身,卻最有主見,待沈支言與阮苓也如同胞姊妹,會時常獵些野味與她們分享。

她們三人自幼相伴,無話不談。說來也巧,三家皆是男丁興旺,獨她們三個嬌嬌女,自然被父兄捧在手心裡疼着。三府長輩又都是過命的交情,故而她們這份姐妹情誼,更是親上加親。

三個姑娘素來親厚,幾日不見便思念得緊。阮苓歡歡喜喜地接過那油紙包,湊近嗅了嗅,眼睛頓時亮了起來:“好香!義沅姐姐的手藝越發精進了。”

江義沅笑着揉了揉她的腦袋,寵溺道:“今早同兄長在後山獵的,特意用果木烤的,你們快嘗嘗。”

阮苓迫不及待地拉着兩人到涼亭石桌前,拆開油紙,濃郁的肉香頓時四溢開來。她麻利地撕下最肥美的兔腿遞給沈支言:“姐姐先嘗。”

阮苓雖年紀最小,卻最是體貼,有什麼好東西總是先緊着沈支言。沈支言接過咬了一口,眸中閃過驚喜:“這次的火候當真妙極,比往日的更鮮嫩。”

江義沅見二人吃得香甜,笑得很是開心。她取出繡帕,先替沈支言拭了拭唇角,而後握住她的手道:“妹妹,有樁事要勞煩你。”

沈支言聞言睫羽忽地輕顫,眨了眨眼,心頭掠過一絲不安,江義沅素來不會請人幫忙。

江義沅拉着她在石凳前坐下,壓低聲音道:“親王府近來遇着些麻煩,我父親想讓我與薛召容結親,好助他們渡過難關。可妹妹知道的,我一心隻想做女将軍,對這些兒女情長實在提不起興緻。雖說我們這樣的官家女子,婚事向來由不得自己做主,可我實在不甘心就此放棄夢想。偏生我父親逼得緊,明日......”

話到此處,她聲音更輕了幾分:“明日原該聽大哥的師父講授兵法,這般難得的機會,父親卻硬要我去見薛召容。好妹妹,你替我去這一遭可好?你們隻需見上一面,不做别的,屆時你直接告訴他,說我不願相見,更沒有成婚的打算。以他的聰慧,定能明白我的意思,日後也不會再糾纏。”

沈支言喉間的兔肉忽地哽住,難以置信地重複:“你讓我替你去相看薛召容?”

那個前世與她糾葛至深的夫君,那個一起上斷頭台的夫君,她自重生以來,還從未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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