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召容看着她,目光灼得她心尖一顫。他這般目光,與前世每次同房前,他看她時如出一轍。她慌忙避開視線,匆匆登上馬車。
薛召容并未同乘,隻向店家要了匹駿馬,護送馬車疾馳而去。馬蹄聲急,不多時便到了太傅府門前。
阮苓一路疼得直抽氣,到了太傅府時,小臉已慘白如紙,卻還拽着沈支言的袖子呢喃:“姐姐,叫支安哥哥來,我想見他。”
“好,妹妹你忍一忍。”沈支言連忙差人去請二哥,又引着薛召容與鶴川直奔太醫處。
老太醫診視阮苓的傷勢後,連連搖頭道:“傷得不輕,骨頭都折了,需靜養百日,期間萬萬不可挪動。”
阮苓聞言頓時淚盈于睫,帶着哭腔問:“太醫,我往後還能走路嗎?都怨我,我不該偷偷跟着支言姐姐,更不該趴在樓梯上偷聽她與薛公子說話。”
沈支言聞言,耳根頓時燒了起來,下意識擡眼看向薛召容。今日種種反常,讓她不禁懷疑,莫非他也重生了?若真是如此,他應當記得前世種種,為何又要裝作素不相識?
正思量間,沈支安已匆匆趕來。見到阮苓傷成這樣,他素來溫潤的眉宇間也染上憂色。
阮苓一見他,眼淚落得更兇了:“支安哥哥,我怕是再不能走路了。”
她抽噎着伸出小手:“好疼好疼,你哄哄我好不好?”
阮苓最會撒嬌。
到底是自幼看着長大的妹妹,沈支安眼中滿是疼惜。他輕拍阮苓肩頭溫聲安撫:“莫怕,有太醫診治定無大礙。你且在府裡好生将養。”
安撫完阮苓,他這才注意到立在一旁的薛召容,不由訝然:“薛公子怎會在此?”
沈支安與薛召容二人雖因查案常有往來,但薛召容素來不喜交際,更鮮少踏足他人府邸,今日罕見。
薛召容回道:“今日我與沈支言在茶樓議事,恰逢阮姑娘不慎從樓梯跌落,便護送她們回來。”
“你與支言在茶樓議事?”沈支安難以置信地望向自家妹妹。他最是清楚,妹妹向來恪守閨訓,斷不會無故與外男私會,更遑論同坐茶樓。
薛召容見他疑惑,卻從容道:“我與她談及親王府近況,并表明我想求娶……”
“薛召容。”他話未說完,突然被沈支言打斷,“你出來一下,我有話對你說。”
沈支言阻止了薛召容後面要說的話。
沈支安更是不明所以地怔了怔,而薛召容卻已會意,竟與她一同出了門。
沈支言手中帕子攥得愈緊,一路默默無言地引着薛召容到了一處幽靜處。
附近種着一片翠竹,竹徑幽深,新抽的嫩葉散發着清苦香氣。幾株西府海棠開得正盛,落英拂過沈支言的肩頭,又被風卷着掠過薛召容的衣袂。
竹影婆娑間,二人相對而立。
沈支言垂首盯着自己的鞋尖,心頭亂作一團。阮苓意外受傷已夠糟心,若方才不打斷薛召容,隻怕他就要将代義沅姐姐與他相見之事和盤托出。
更讓她心慌的是,他那句未盡的“求娶”。
兩個人都沉默着,隻聽得竹葉被風吹後的摩挲聲。
薛召容見她不說話,也不催促,隻靜立在青翠欲滴的竹林前。他一襲月白長衫襯得他身姿如松,竟與身後修竹渾然一體。
良久,沈支言才擡眸望向他。竹葉沙沙作響,她望着那雙與旁人截然不同的深邃眼眸,輕聲道:“今日之事,到此為止。我代義沅姐姐傳話,承蒙薛公子相送,感激不盡。”
默了片刻,她又道:“茶樓裡那些話,還望公子莫要再提。”
她聲音雖輕,卻字字堅決。若這聯姻之說傳出去,隻怕前世的悲劇又要重演。
她絕不能再走那條老路。
“你是指我想求娶你與太傅府聯姻之事?”他的聲音突然沉得像是浸了墨,“沈支言,你不願嫁給我?”
一句話讓她怔住,她沒想到他問得如此直白,倒讓她一時語塞。
他這般泰然自若地說着求娶的話,當真不是重生而來的嗎?誰家陌生公子會張口閉口就是求娶。他雖知曉他性情,但是依着他們相識前他那般性格,怕是連句話都不願與她多說。
突然間,她想問一問,可是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心想着即便問了又如何?終究改變不了親王府滿門抄斬的結局。現在他們該做的,是扭轉前世的悲劇,而非糾纏那段本就不堪的婚姻。
也許,他不願與她相認呢。
他見她沉默,忽然逼近一步,聲音好聽的勾人,隻是語氣卻有些冷然。
“沈支言,你喜歡你表哥,所以打算嫁給他,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