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醫屏息凝神,一針一線替他縫合傷口,又仔細敷上藥膏,纏好紗布。
薛召容始終神色淡淡,仿佛那血肉模糊的傷不是在自己身上。這般隐忍模樣,看得沈支言心頭又酸又軟,這人總是把苦楚往肚裡咽,面上偏要裝作雲淡風輕。
二哥沈支安連忙上前攙扶:“快到前廳歇着,我讓人備套幹淨衣裳。”
沈府上下待客殷勤,倒讓薛召容有些無措。一行人往前廳去,管家忙指揮着小厮們收拾散落的月季花。
沈支言默默跟在薛召容身側,望着他背上滲血的紗布,喉間發緊。他發間還沾着幾片绯紅花瓣,随着步伐輕輕顫動,襯得那蒼白的側臉愈發令人揪心。
剛到前廳,沈三公子也聞訊趕來,見薛召容傷得這般重,又是一陣噓寒問暖。這一家子人都格外熱情,薛召容以往從未感受過這般溫暖的家庭氣氛。
沈支安領着他去廂房更衣,不多時便見他換了一身藏青色長衫出來。那衣裳是二哥的尺寸,穿在他身上略寬了些,卻愈發襯得人清瘦如竹。
他面上依舊從容,若不是背上隐約透出的藥漬,幾乎看不出他方才受過傷。
蘇冉心疼又愧疚,特意吩咐廚房炖了人參烏雞湯。
用午膳時,薛召容被留在府上用飯。衆人剛入座,忽聞小厮來報,表少爺何蘇玄來了。
“支言,姨母讓我給你帶的禦膳房烤鵝。”何蘇玄笑着拎過食盒,那烤鵝甫一揭開蓋子,香氣便壓過了滿桌菜肴。
蘇冉熱情地招呼他入席:“正巧薛公子也在,快一道用飯罷。”
方才何蘇玄剛邁進門檻,擡眼就見薛召容端坐在沈支言身側,心情瞬間低落下來。這位親王府的二公子,怎麼又來了?
他在沈支言身旁落座,執筷為她夾了隻鵝腿,溫聲道:“妹妹,這是姨母特意囑咐禦膳房為你做的。知道你素來愛吃,我一路緊趕慢趕,就怕涼了失了風味。”
表哥一直都很體貼,甚至把擦手的帕子都遞到了她的跟前。
沈支言道了聲謝,低頭輕咬一口,鵝肉酥香,确是她從前最愛的滋味。
“阮妹妹也嘗嘗。”何蘇玄又夾了另一隻鵝腿遞給阮玲。
阮玲接過,咬了一口,開心笑道:“果然還是宮裡的廚藝好,要是能常吃就好了。”
“這有何難?”何蘇玄笑得溫潤,“往後我常給你們帶便是。”
何蘇玄一直都是這般有風度。
阮苓急忙道謝:“多謝蘇玄哥哥。”
何蘇玄謙虛道:“妹妹不必客氣,今日城東有燈會,不若我陪兩位妹妹去逛逛?”
阮玲立時拍手:“太好了!我許久未逛燈會了,蘇玄哥哥真體貼。”
“我也要去。”三哥沈支軒興奮道,“我也好久沒逛燈會了,最近終是不那麼忙了,不如大家一起去放松放松,吃喝玩樂的銀錢我全包了。”
何蘇玄:“沒問題,我瞧着大哥二哥最近也挺辛苦,不若一起去吧!”
二哥沈支安笑道:“也好,我也許久為吃東街的栗子了。”
他說罷,對娘親道:“娘,待會你去找大哥,若他不忙,就讓他帶着嫂子和兩個孩子一起逛逛。春日裡的夜晚很舒适,适合散步。”
娘親蘇冉笑道:“好,我待會就去找他們,你們這幾個孩子也許久未聚在一起了,今日好好玩玩。”
以往,他們府上的孩子們總是在一起玩耍,有時候也會結伴到街上看燈會,因着這兩年大家都比較忙,已經許久沒有相聚了。
幾人一合計就這麼說定了,唯獨薛召容坐在一旁一聲不吭。他擡眸時,正對上何蘇玄投來的目光。
不知為何,薛召容自昨日見這位表哥,心頭便莫名不喜。許是夢中那些零碎片段作祟,讓他心生反感。
那些夢境虛實難辨,攪得他心緒翻湧。
今日他包了整片西月湖,原本是要邀請沈支言去看煙花的。
這下,還能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