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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夢裡,他又看到了哈爾。
哈爾是他們家養了十四年的薩摩耶,陪伴了長島京悟從三歲到十七歲的人生。長島京悟當時選擇大學學習生物化學,很大程度上是受到了哈爾的影響。
哈爾是在他的面前被安樂死的,直到他生命的盡頭,他們一直緊握着雙手。長島京悟流着淚不舍哈爾生命的流逝,哈爾也用盡最後的力氣看着哭泣的主人。房間裡安靜地出奇,隻有哈爾胸前貼着的生命監測裝置發出的滴滴聲在宣告着一個又一個有序被關停的生化反應。在哈爾真正合上眼睛那一刻,長島京悟隻覺得自己的心像是被利器捅穿了。
那是他第一次感覺到無法控制的絕望,或者說,在哈爾無可避免地走向生命的終結的這段路程裡,他一直處于絕對無力的狀态下。陪着哈爾在寵物醫院呆的每一天都讓他感到痛苦,看到其他的動物在主人的号哭下過世隻會讓他更害怕失去哈爾。于是最後替哈爾做出安樂死的決定的時候,他控制不住地覺得解脫,又因此無可奈何地唾棄自己。
他和哈爾一起閉上眼睛。那一刻他隻想和哈爾在一起,哪怕他們一起去死都無所謂。
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那時的他似乎和現在處在同一個夢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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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他兒時的家後山上的一片樹林。那時候的他經常一個人出門以遛哈爾的名義,跑到這裡探險。長島京悟把自己像小時候一樣摔進草叢裡,聽見和記憶裡一樣的窸窣聲。哈爾站在熟悉的、最适合曬太陽的樹樁旁,在他完全平躺下來之後,走過來用鼻子頂了頂他的臉頰。
長島京悟懷念地說:“我已經有快八年沒有再看見你了,哈爾。”
哈爾又蹭了蹭他的臉,然後溫順地在他身邊趴下來。
長島京悟問:“你為什麼不來找我呢,哈爾?”他想了想,又問,“你在天堂過得怎麼樣?凍幹夠吃嗎?不夠吃的話,告訴我怎麼給你寄,我一定給你買足足的。”
哈爾什麼都沒說,他蓬松的白毛在太陽下閃着金光,微風下輕輕地晃。
長島京悟笑了笑:“你不說話,我就姑且當作你過得很好吧。”他伸手撸了一把哈爾的頭,“你突然來找我,是因為我現在遇到了一些困難嗎,哈爾?”
哈爾輕輕地汪了一聲。
長島京悟說:“你猜的很準呢,我現在好像被卷進一些很危險的事情裡了。哈爾,你如果在天堂的話,可以看到我未來的命運吧。将來的我能成為一個合格的卧底嗎?我會像秀一和今天見到的三個公安警官一樣,可以有能力保護别人嗎?”他停了一下,忍不住又輕輕地問,“……我會死嗎?”
哈爾挪了挪位置,緊緊地貼在他身邊,好像一個鼓勵的擁抱。
長島京悟覺得一切都不重要了,他也抱住了哈爾。他隻希望這一刻能夠持續到未來。
在徹底墜入無邊無際的深睡眠前,他喃喃道:“……如果哪一天我真的要死了,你會來送我嗎,哈爾?”
他感受到哈爾在舔他的臉,他猜他們做了一個約定。于是他笑着說:“那就一言為定了,哈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