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的淩晨三點，龍舌蘭跟着鬧鐘從夢中醒來。

像他們這種幹殺手這一行的，常見的職業病可以列出一整張清單，包括但不限于長期熬夜、睡眠質量差、神經高度敏感、三餐不規律。這些生活習慣随便拎出來一個都足夠把普通人折騰成脆皮，但對龍舌蘭來說，這不僅是生活常态，更是鋼鐵意志的磨砺，是“逆境成就英雄”最完美的例證。

龍舌蘭精神抖擻地按掉鬧鈴，沒有絲毫拖延，一秒進入職業狀态：直接起床，然後開始拉伸肌肉。保證身體的靈活性對他的工作來說十分重要。

随後，他走進浴室開始例行洗漱，一邊刷牙，一邊熟練地戴上耳機，點開每日職場奮鬥播客：先聽“比爾蓋茨如何高效管理時間”、在聽“頂級成功人士的早晨習慣”、最後追更“成為行業精英的秘訣”。

龍舌蘭聽得聚精會神。在這一刻，他不僅僅是殺手，更是一個即将在業界騰飛的職場新星。

獲得了足夠的動力後，他打開酒店房間的冰箱，拿出前一天晚上精心準備好的早餐，認真地補充優質碳水、蛋白質和脂肪，為美好的一天提供充足能量。

然後，他習慣性地核對自己的任務細節，确保自己能夠百分之百地投入到一天緊張又愉快的工作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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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舌蘭有一個作為牛馬的很好的特點，那就是對世界的認知非常主觀。

他從小在組織長大，對這個養育了自己、塑造了自己、讓自己成為殺手的龐大集團忠心耿耿。哪怕組織在他四歲那年就開始訓練他如何操控武器、刺殺目标、在生死邊緣遊走，他也從未覺得自己是被剝奪了童年，反而堅定地認為，這是他那色厲内荏的組織父親在給他表現自己的絕佳機會。

在他的認知裡，自己是組織裡最出衆的殺手，是前途無量的代号成員，是這個龐大黑暗集團未來的領軍人物。因此，他嚴格要求自己，每一次任務都力求完美，每一個細節都不允許有絲毫纰漏。該加班的時候，比誰都積極；該拼命的時候，比誰都拼命。

美國五星上将麥克阿瑟曾經說過，牛馬和登的概念并不互斥，甚至在某些特定環境下，它們可以完美融合，互相強化，達成登牛共轭的奇妙現象：龍舌蘭，就是這麼一個非常有研究價值的登牛化合人。

對上，他惟命是從，指哪打哪，組織讓他熬夜，他就能三天不合眼。他不僅不抱怨，甚至還會主動給自己加任務，認為把事情做到極緻是代号成員的基本素養。

對下，他秉持既要又要的管理風格：既要push他們成為不眠不休幹活的牛馬，又要讓他們在精神上接受并認可組織的偉大。他常常會語重心長地教導新人，說一些“你要努力，不然以後連替組織擋子彈的機會都沒有”之類的至理名言。

……而對中，也就是和他同等級的馬蒂尼，事情就變得有些微妙。

他們名義上是同級，但龍舌蘭主觀認知裡完全不承認這點。他始終堅信，自己是未來的組織領軍人物，而馬蒂尼隻是個稍有潛力但比他還差得遠了的後輩，想必常常需要從他那裡學到些什麼。

他自信地認為，哪怕兩人是同一個任務的搭檔，自己不僅年長，更是比她大了好幾歲，他理應享有對于馬蒂尼的指揮權。他出謀劃策，她執行指令，分工明确，才能最大化任務效率。

——也正因如此，他對于馬蒂尼對他鳥都不鳥的态度十分不滿：她常常不接話、不聽勸、甚至有時候直接無視他，該怎麼幹還是怎麼幹，一副有本事你去殺掉朗姆的架勢。

現在是淩晨三點，也理應是所有正常人最脆弱的時候。龍舌蘭昨天晚上和馬蒂尼商量方案的時候，認為這是一個天賜良機：他們需要這個時候行動，直接潛入老登家，一擊必殺。

他已經監視那裡好久了，一切如常，除了剛才好像有一個家夥從他家像逃難一樣跑出來。

不過他查了一下，發現那是老登的學生。一個學生崩潰地逃出導師家，這對龍舌蘭來說完全不值得在意，因為他的下屬常常這麼離開他的辦公室。

一番動員後龍舌蘭總結：“三點鐘我們準時從酒店出發，五點結束工作之後你就可以繼續做你其他的工作了。”

馬蒂尼面無表情地棒讀：“……我是狙擊手，我需要看見他的頭才能幹活。”她的語氣死氣沉沉，“也就是說窗簾不能拉着，這個人要坐着，還得室内有光。這三點，一個正常人能在淩晨三點做嗎？”

龍舌蘭理所當然地說：“你們現在的年輕人就是太依賴條件成熟了，你要學會自己創造條件。”

馬蒂尼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像是在思考他到底是認真的，還是大腦缺氧導緻的妄想。她沒有想明白，索性翻了個白眼，轉身直接回自己房間，幹淨利落地關上門，連一句廢話都懶得再多說。

龍舌蘭知道這是這個女人在玩欲擒故縱，他心想：丫頭，嘴上再怎麼别扭，關鍵時候還不是得聽前輩的？女人嘛，矯情歸矯情，該幹活的時候還不是得乖乖配合，三點鐘她肯定會準時出發。

……現在是淩晨三點，已經進入工作狀态的龍舌蘭撥通馬蒂尼的号碼：無人接聽。

他皺起眉頭，又打了一次。

仍然無人接聽。

龍舌蘭開始連續撥打，而電話那頭毫無反應。

他忍住怒火，快步走到馬蒂尼的房門前，伸手敲門：沒人應答。

他提高力道敲了幾下。

依然沒人應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