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退一步講——要是他是真的來這裡搞事的,我們幾個反正也沒正經活幹,順便搭一手,把這幫烏鴉幹翻了,咱任務也完成了,不虧。”
他一邊說,語速不自覺地快起來,像在給别人解釋,也像在說服自己:“我一個星期前在那個新的食堂見過他。我覺得他沒變,還跟以前一樣 。隻是我有種直覺,他在這兒的處境不太好。”
“——你不覺得奇怪嗎?科研組到現在都沒公開介紹他,你也在系統裡看到了他的權限隻有兩層樓,比清潔工還低。但是市川說,那個少隻眼睛的傻逼已經在準備給他做代号考核了。”
。
長島京悟腳步匆匆地來到一處離公司并不太遠的,靠着港口的廢棄工廠。
他剛剛收到了一條匿名短信,對方指名道姓地讓他“一個人來這個地址,帶上最新的工作彙報,否則你的小助手們今天就會死翹翹”。
沒有署名,查不到定位,卻附了一張監控截圖——照片中,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正被黑衣人帶進一輛看不見任何标識的車。萩原的臉隐約帶着些掙紮的表情,松田則被按着肩膀,嘴裡塞着什麼東西。
圖片模糊、噪點多,卻異常真實。
長島京悟盯着那張圖整整看了十秒,随後什麼都沒說,轉身重新打印了一份工作彙報,甩進背包,然後徑直離開實驗室,獨自一人往短信裡的地址走去。
廢棄工廠的大門鏽迹斑斑,推開時發出一聲刺耳的“吱呀”。空氣中混着鹹濕的海風和機油殘漬的味道。長島京悟站在門口,迅速掃視一圈。
很快,他找到了人。
工廠中央擺着一張破舊的沙發,兩個少年就坐在上面,嘴裡被塞了棉花,但手腳都沒有被綁。他們面前擺着一台舊電視,屏幕上正播放着一部子供向特攝片。兩個少年盯着畫面,一臉無奈地忍受中二台詞,表情像是被迫營業的小學生。
在他們身後,站着兩名一看就很能打的陌生人。
一個是白發西裝、單眼罩的老爺子,氣質優雅得像剛從茶道教室裡走出來。另一個是栗色頭發、鼻梁貼着創可貼的青年,懶洋洋地靠着鐵柱,看起來像是一個不良。
這兩人顯然早就注意到他進門,卻并不緊張,甚至沒有擺出防禦姿态,隻是擡了擡眼皮,繼續看着那部劇情極度尴尬的特攝片。
長島京悟從樓梯間的鐵梯緩緩走下來時,剛好聽到不良低聲說:“哎,老爺子,你确定他們會喜歡看這個嗎?我怎麼看他們不太樂意的樣子?”
老爺子儒雅地說:“這個年頭的小男生不都愛看X面騎士嗎?那他們要是不喜歡,你把他們嘴裡的東西拿出來,問問不就好了。”
不良撇了撇嘴:“這倆人太吵了,塞住嘴,我耳根子清淨點。反正讓他們安靜一會兒又不會死。”
沙發上的松田陣平一邊看着長島京悟慢慢靠近,一邊拼命發出“嗚嗚”的聲音,似乎想提醒他什麼。
老爺子又說道:“孩子們,再堅持一下,等長島君再靠近一點我就放你們走。當然啦,也可以留下繼續看電視。”
松田陣平于是更加用力地嗚嗚,像是在用生命呐喊。
老爺子無奈地歎了口氣:“哎,立原,你還是把他們嘴裡的棉花拿出來吧。不然長島君以為我們在虐待這兩個小孩。天地良心,我們可是還給他們買了午飯。”
不良應了一聲,走上前去,将兩個少年的嘴解放了。
棉花剛一被拿出來,松田陣平立刻爆發:“京悟哥你快跑,他們是黑手黨!!”
長島京悟停下腳步,神色依舊鎮定,動作看似從容,腳步卻在落地前輕輕一頓——那是一種被訓練過的、在高壓下強行維持冷靜的姿态。
畢竟,對方不僅發來一條措辭惡劣的匿名短信,還附上了監控截圖,看上去像極了組織内部清理門戶前的流程通知。他從收到消息起就已經在做最壞的打算,腦子裡推演過至少三種情況、兩條撤退路線、一套強行拖延時間的說辭。
他的口袋裡此刻還放着一把他現在還不太會用的槍——甚至連保安全打開的角度都還沒練熟,但他還是帶上了。
但他沒想到會聽到這麼一句。
“……黑手黨?”他複述了一遍,語氣像是在确認自己有沒有聽錯,“你們是……黑手黨?”
他眨了眨眼,視線依次掠過那位白發老爺子的單眼罩,又落在栗發青年的衣角,定格在那枚若隐若現的港口黑手黨徽章上。
那種緊繃的神情像是被人悄悄按了暫停鍵,他明顯地放松下來,甚至輕輕點了下頭,像是把一口氣壓回了肺裡。
“——原來是我們橫濱的港口黑手黨啊。”
他說這句話時的語氣,不是震驚,也不是警覺,而是那種“哦,還好是黑手黨”的放松,就像是迷路半天終于在異鄉街頭看到老家連鎖拉面館的那種安心感。
他停了一下,然後誠懇又十分感激地說:
“真不愧是人民的好鄰居港口黑手黨,謝謝你們見義勇為救了這兩個孩子!請問你們在哪裡把壞人打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