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口黑手黨是橫濱一大特産。
它的存在就像海風、海鳥和地鐵晚點一樣——因為無法避免,所以理所當然地被接受了。
外地人一聽“黑手黨”三個字,可能會腦補出滿街槍戰、深夜埋屍、全民噤聲的恐怖都市畫面。但實際上,在橫濱長大的人,很難真把港/黑當成一個令人害怕的組織。
長島京悟記得自己上小學那會兒,港/黑還算個名副其實的黑手黨。燒殺搶掠、橫行霸道,壞事幹盡,整天亂砍亂殺,搞得橫濱烏煙瘴氣、人心惶惶。
但從他上國中那年起,港/黑的風評開始悄悄發生了變化。
沒有公告,也沒有媒體報道,隻是街頭巷尾對他們的态度忽然不那麼刺耳了。聽說老大換人了,整個組織也不知怎的安分了下來。沒人搞得清他們是不是換了發展方向,反正開始講規矩了。
當然,不是那種痛改前非、重新做人式的講規矩,而是“你别來煩我,我就懶得動你”的克制,甚至還會時不時做點好人好事:
比如某次深夜失火,鄰居們以為大禍臨頭,結果是港/黑的人沖進去救出兩個孩子。又有一次幾個地下組織在街頭火并,警察遲遲不見蹤影,最後是港/黑的幹部帶人收了場。還有一次在港區碼頭,外來勢力鬧得天翻地覆,政府部門互相甩鍋,隻有港/黑最後出手把人打退了,連片區的治安死角都一并清理了。
久而久之,這類事大家也就見怪不怪了。警方通常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隻要結局好,就沒人會太較真他們有沒有順手破壞公共秩序。港/黑也就這樣慢慢成了橫濱夜色裡一種奇特的和平力量:雖然不合法,但比誰都有效率;雖然不官方,卻比官方更靠譜。
雖然長島京悟從未把黑手黨當成真正意義上的“好人”,但作為一個土生土長的橫濱人,他打心底裡并不怕他們。更何況他親眼見過黑手黨見義勇為,也就順理成章地以為,這一次又是一個幸運的、被黑手黨拯救的一天。
。
老爺子摘下帽子,向他颔首緻意:“初次見面,長島君。老夫名叫廣津柳浪,身邊這位是我的搭檔,立原道造——我們隸屬于港/黑特别行動隊。沒想到您是橫濱本地人?”
“是啊,”長島京悟點頭,“我家就在你們港/黑奶茶旗艦店附近。不過我三年沒回去了,你們店現在還營業嗎?”
“承您吉言,一直挺好。”廣津笑着回答,“最近還新推了抹茶系列,隻是賣得不大行,年輕人不太愛喝綠的。”
“大家還是點黑糖多,我們可能要下架了。”立原補充。
“這樣啊,那我得找個時間回去一趟,我還挺喜歡抹茶的。”長島京悟說,“總之,還是要謝謝你們這次出手幫忙救了這兩個孩子。果然,我就知道你們雖然幹的是不合法的活兒,但本質上是個好黑手黨。”
廣津與立原對視了一眼,神情一時間微妙至極。
“哎……您這麼說我們實在是……”廣津輕咳一聲,眼神微飄,“有點受寵若驚。”
“是的,我們其實……”立原也清了清嗓子,“一直盡量做些為民服務的事。”
“當然,我們并非執法機關,”廣津語氣誠懇,“隻是出于治安協助、社區聯動……以及企業形象維護等綜合考量,偶爾參與一些非營利性質、偏公益方向的臨時性處置行為。”
長島京悟一臉理解:“我懂,我都懂,身處黑暗,心向光明,大家都不容易。相信我,我最近真的很能共情這種狀态。”
對面的黑手黨二人沉默了一會兒。
“所以說,”廣津試探着開口,“關于這兩個孩子嘛,說實話……确實是我們臨時接管了——出于特殊情況,當然,絕無傷害的意思。”
“我們還請他們吃飯、喝飲料,給他們找了電視看。”立原一臉認真地補充。
“我能理解。”長島京悟用更為理解的語氣說,“你們打跑壞人之後,總不能讓兩個孩子在風裡幹等着吧?居然還給他們安排了電視,真有心。剛好我朋友車快到了,我帶孩子出去等一下,你們也早點收工回家吧。”
空氣微妙地頓住了。
“這個嘛……”廣津臉上露出有些為難的笑容,“我們雖然負責一線,但這邊其實是接了上面通知的……”
“我現在聯系我們同事,您稍等哈,他們馬上就能過來。”立原已經低頭開始掏手機。
長島京悟開玩笑道:“瞧您這麼說的,搞得像是你們黑手黨綁架了這兩個孩子一樣。”
他隻是随口一說,本意是緩和一下氣氛。沒想到話音一落,廣津柳浪和立原道造的笑容同時僵住了。
“咳、這個、哈哈……”廣津柳浪強行擠出一個笑,“怎麼會呢,您說笑了,我們是、是那種有執照的那種……呃,帶點監護性質的臨時看護……不算法律意義上的限制人身自由。”
“而且他們自己也沒跑。”立原道造小聲補充。
長島京悟:“……?”
“我們也不想這麼做的。” 廣津柳浪一邊迅速否認一邊看向門外,“但這件事情比較特殊——”
——咚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