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拉着媽媽的手，一邊晃腿一邊撒嬌：“我要吃叉燒拉面，要那種叉燒很多很多的。”

小孩的聲音軟軟糯糯。長島京悟好奇地瞥了一眼，結果這一眼，就讓他直接僵住了。

那個小男孩剛剛跳上高腳凳，一邊翻菜單一邊嘟囔“叉燒怎麼隻有三片”，側臉偏過來的那一瞬——

黑發，藍眼，眉眼輪廓分明，嘴角挂着一點天然的倔強弧度。

他和長島京悟的弟弟，長島茂雄，長得一模一樣！

當然，長島京悟上一次真正見到茂雄，已經是三年前了。那時茂雄才剛滿三歲，說話都還帶着奶音。後來因為老登死活不給他批假，他徹底錯過了弟弟的成長階段，幾乎全靠父母定期發來的照片來維系印象。

但那畢竟是他親弟弟。

長島京悟自認不是弟控，但看着一個可愛的小孩長大，本身就是一件很治愈的事。在他上輩子當博後那段痛苦如煉獄的日子裡，茂雄幾乎成了他人生裡唯一的正向輸入。他甚至有點把弟弟當賽博寵物養：實驗做不出來的時候點開相冊看一眼，能勉強回血；被導師罵完後偷偷摸摸聽弟弟發來的語音，心率都能穩下來。

而眼前這個小孩的眉眼輪廓、臉型比例，就連說話時嘴角下壓的弧度都和長島京悟記憶裡的茂雄如出一轍。更離譜的是，他甚至還帶着幾分長島京悟自己六七歲時的影子，這就更讓長島京悟認定了這就是他弟弟——畢竟他從小到大隻聽過别人誇他還挺帥的，從來沒有人跟他說過他長了一張大衆臉！

長島京悟幾乎是本能地站了起來，椅子在地闆上劃出一聲刺耳的響動，吸引了整家店的注意力。

衆人齊刷刷地看向他。馬蒂尼低聲罵了一句什麼，伸手想把他拽回座位，但長島京悟已經完全顧不上了。

他怔怔地盯着那個孩子，視線死死黏在那張臉上，又迅速掃了一眼坐在他身旁的那對年輕夫妻——不是他爸媽。絕對不是。年齡不對，長相不對，氣質不對，連穿衣風格都像是另一個宇宙的設定。

他的腦子“嗡”地一聲，整套邏輯鍊條瞬間脫缰：

——茂雄被拐了？！

這念頭來得荒謬又迅猛，但不知為何，離譜得異常合理。

這些年他一直沒能回家，茂雄又還小，說不定早就出過什麼事，隻是家裡怕他擔心，一直瞞着他。他錯過了太多，如果真有事，他最後一個知道也不是沒可能……

更何況那個孩子實在太像了：照片級的還原，角度級的複刻，連說話時嘴角下壓的弧度都對得上。如果不是茂雄，他簡直要開始懷疑是不是媽媽其實當時生了一對雙胞胎……

于是就在這麼一瞬間，“弟弟被拐賣到東京、現在和買他的夫妻正在米花町一家拉面館吃晚飯”這個劇本在他腦子裡驚人地完成了自洽。

長島京悟喉嚨發緊，心跳劇烈，整個人像是被揪着靈魂晃了三圈，脫口而出的聲音都帶着點發抖：

“……茂雄？你怎麼會在這裡？”

吧台那頭的小男孩擡起頭，眼神裡帶着一點茫然，還有些許孩子對陌生人天然的警覺。他一手還握着筷子，動作沒有停，但偏過頭來仔細打量了長島京悟一眼。

“這位大哥哥，”他語氣平穩得出奇，甚至帶着一點禮貌的疏離感，“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那反應太冷靜了，冷靜得不像一個六歲小孩該有的态度，甚至有種“你說完了嗎，我要繼續吃面了”的沉穩。

這顯然不是茂雄會有的反應。

長島京悟想起他弟弟前兩天才用媽媽的賬号給他發語音消息，内容是：“哥哥，你會不會是披着哥哥皮的怪獸？如果你是，我剛剛給你做了個房子。”

過了一會兒，媽媽發給他一張照片，是茂雄在給紙箱畫眼睛當他之後的住所。

長島京悟像被兜頭潑了一盆冷水，心頭瞬間拔涼。他站在原地，一動不動，腦袋跟不上反應，身子也微微往後縮了一步。尴尬、動搖、羞恥、想逃，幾種情緒同時在他腦子裡爆炸。他下意識想轉身坐回去，假裝剛才那一嗓子是喊給其他人的……

……但沒來得及。

那個孩子已經若無其事地轉回去，靠近他身旁的父母，用他認為很小聲、但實際上剛好能讓隔壁桌聽得一清二楚的音量，小聲說了句：“那桌的大哥哥有點奇怪，剛剛一直盯着我看。”

長島京悟：“……”

下一秒，那對年輕夫妻也一齊轉頭看向這邊。

女人眼中浮現出明顯的驚訝，男人則有點發懵，眨了眨眼，像是在試圖從自己的社交記憶庫裡搜刮出“有沒有曾經和這位先生吃過年夜飯”的片段。

漂亮的卷發女人先反應過來，拍了拍身邊男人的肩膀，語氣既誇張又誠懇：“親愛的，天哪！我好像看到了小新長大之後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