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咋帶他倆來了,這麼熱的天。”
林阿爹林春禾和小叔林春實都穿着粗布短衣,挽着椎形發髻,身闆削瘦卻結實有力,剛才說話的就是林阿爹,聲音粗犷。
“可不是我要帶他們倆個來,是他們自己不嫌熱,非要跟來的。”香柳說着話,把竹筐放在地上,一一取出裝着飯菜的土陶碗來,放在旁邊一塊平整的石頭上。
”阿爹,我們也想給你和小叔送飯。”小妹香棉抱着爹爹的腿撒嬌。
“我們家棉棉真能幹!”林小叔笑着摸了摸小娃頭上的發揪,清朗的身音誇獎道。
“好了。”香柳抱過小妹,“先讓爹爹和小叔吃飯。”
香柳也沒馬上回去,坐在一旁看着兩人用飯。
“阿爹,你們今天砍了多少柴?”
“我和你小叔砍了有二十捆,下午再砍點,然後就推車往回拉了。”林阿爹扒拉了一口飯後說,說是飯,其實是麥子加工後得的糠麸,吃起來口感不好,但是填肚子。
“現在柴還好賣嗎?”
“如今閑下來了,莊稼人都四處找營生,咱們這土裡刨食的能幹啥,也就出把子力氣。”林阿爹吃掉嘴裡的飯,歎了口氣,“活不好找,也有不少人砍柴到鎮裡賣,這柴就不好賣了。”
看着閨女擔心的樣子,他又咧開嘴笑了,“不過,鎮上陳記飯館的陳掌櫃和我熟,他昨天剛在我這定了十大捆柴,能掙五十文呢。”
香柳聽阿爹這麼說,也不由的笑了,不管如何,總還是有點進項。
等兩人吃完,香柳又把碗筷裝好,拎起竹筐。
“阿爹,小叔,這天兒太陽大,你們中午也别急着幹活,多休息會兒。”
“知道了,快回去吧。”林阿爹擺了擺手。
又頂着太陽回到家,院子裡靜悄悄的,想是已經用完了飯。
廚房的門開着,吳氏一邊用圍裙擦着手一邊往外走。
“回來了?”
香柳答應了一聲,領着弟弟妹妹往廚房走。
“你們倆個,就知道纏着你姐。”吳氏看着兩個小的,還有什麼不明白的,瞪了他們一眼。
兩個小娃皮的很,也不當回事,笑嘻嘻的跑進廚房裡。
吳氏也沒揪着他倆不放,轉過頭看着香柳說:“你阿爺阿奶用過晌飯就歇晌了,飯我都給你們留出來了,吃過飯後你們也睡一覺。”
“知道了,阿娘,你也去睡吧。”
家裡沒什麼活,之前養了兩隻雞,也因為冬天沒有喂的給殺了,給吳氏心疼的夠嗆,也是沒有辦法,人都沒得吃了,哪還管的上什麼雞。
吳氏對香柳做事還是放心的,都安排好就回了屋。
香柳從水缸裡舀了半瓢水倒在木盆裡,浸濕了布巾,擰的半幹,先給兩個弟弟妹妹擦了擦,又把自己簡單收拾了一下。
飯菜都擺在竈台上,三個人就圍着竈台用飯,三個小娃不出力氣可沒有幹飯吃,隻有用糠麸煮的粥,還稀的很,就着去年菜根腌的鹹菜,勉強填填肚子。
香柳幹活利索,吃過飯把碗筷都收拾了出來,就領着兩個小的上屋睡覺。
輕輕推開西廂房的木門,裡面吳氏已經睡了,香柳帶着兩個小的輕手輕腳的上了炕,兩個小娃都乖的很,也不出聲吵鬧,乖乖的躺炕上閉眼睡覺。
天熱的很,香柳一時也睡不着,睜着眼看着房頂露出的梁子發呆,一時想到地裡泛黃的莊稼,一時想到家裡都快揭不開鍋的情景,又想着老天咋還不下雨,想一時愁一時,心煩意亂的更睡不着了。
要說十三歲的孩子正是天真爛漫的時候,就算是窮人的孩子早當家,也會想着什麼時候吃飯,什麼時候能出去玩,怎麼偏就她想的這麼多?
實是香柳都是活了兩輩子的人了,上一世是個孤兒,名叫林不凡,好不容易半工半讀堅持到大學畢業,工作了三年,厭煩了城市的生活,想着反正自己孑然一身,無牽無挂,就找了個山清水秀的村子,租了個院子自給自足,還租了個池塘養魚養荷花,也算個生意。
一天,正想去池塘抓條魚來吃,到了池邊隐隐約約看見一個小男孩在水中央的荷花叢中撲騰,她驚的趕緊劃着小船去救人。
誰知道小男孩驚慌失措,力氣大的吓人,在她去拽他上來的時候,使勁去抓她的手,船偏重側翻把她也弄了下去。
她水性是好,但小男孩死死抱着她,她一個人難以将船翻過去,隻得先安撫好小男孩,然後把小男孩舉到翻過來的船底。
可是船底太滑,到她自己的時候怎麼也上不去,還把船越推越遠,她急着去追,誰知道不知什麼時候被水草纏住,還越纏越緊。
她多次潛下去去解水草都沒有解開,拼了命的喊,船上的小男孩也急的大哭,可是都沒有人來,就這樣耗盡力氣沉了下去。
小男孩為什麼會跑到池塘,之後有沒有得救,這些她都無從得知了。
她隻知道她醒過來時,就聽見接生婆對吳氏說生了個丫頭,她從此以後就成了林家莊的林香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