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時候,林阿爹和林小叔推着一車的柴回來了。
香柳正帶着弟弟妹妹在院子裡玩,聽見聲音趕緊跑了過去,将門栓拉開,把兩扇木門打開。
“阿爹,回來啦!”
林阿爹答應了一聲,就開始把車上的柴火往院裡卸,香柳也上前幫忙。
“不用你,去玩吧。”林阿爹對香柳說完,就扛着柴往院裡走。
院子裡的林老漢撂下正在編的竹筐,出來幫着卸柴火,吳氏和林阿奶在廚房燒飯,沒出來。
香柳也沒再上去幫忙,拉着弟弟妹妹靠在一邊後,就去舀了一盆水備着,等大家幹完活洗漱。
衆人忙活了一通,院子一側就多了四十多捆柴火,整整齊齊的碼在牆角。
“飯好了,收拾完趕緊吃飯吧。”吳氏出來喊了一聲,又對香柳說,“香柳,帶着弟弟妹妹拿碗端菜。”
晚上吃的是野菜團子,是吳氏下午帶着孩子們在稍遠的地方搜尋的新鮮野菜,說是新鮮,也是因為是現挖的,其實也就半指長,葉子還幹黃。
吳氏還在鍋裡下了一勺摻着糠麸的泛黃的梗米,一勺就煮了一大鍋的米粥,再搭配着去年腌的鹹菜,就這麼整治了一桌。
對于在現代生活過的香柳看來,這實在說不上是什麼好的飯食,但是沒有人挑揀,都吃的津津有味。
自去年幹旱以來,繳了糧稅,家裡也不剩什麼存糧,大部分的好糧也都換了粗糧。
從去年秋天吃到今年入夏,還有的吃的人家已經是不錯了,今晚這一頓也是難得的好飯,還是看在兩個壯勞力忙活了一天的份上。
“接下來的幾天我就在鎮上賣柴火,小弟在家砍柴,照看家裡。”林阿爹說。
“你放心吧,大哥,你自己去鎮上注意安全。”
“知道。”
林老漢在旁邊聽着,夾了個鹹菜就着粥喝了一口,将碗放在桌子上。
“一會兒我給你拿一兩銀子,不拘糠麸梗米這些糧食,買點回來。”
衆人都停下筷子看着林老漢,林老漢也不理會,繼續說:“明兒賣柴火得多少錢,也都買了糧回來。”
“阿爹,米缸還有糧呢。”吳氏忍不住說道,莊稼人攢點錢不容易,平時要買個針頭線腦或者人不舒服有個頭疼腦熱都用得着,不敢輕易花費。
香柳知道阿娘為了一家老小每頓飯都算計着去做,就想着等到今年夏天就好了,總是有野菜對付着,野菜吃沒了,秋糧也該下來了,這一年也就熬過去了。
可是如今這情形,也不知道能熬到幾時。
林老漢搖了搖頭,接着說:“今兒我去地裡看,那地旱的都裂了,麥子也黃了,如今這情形讓我想起了我小時候逃荒那會兒,聽我阿爺說,天兒也是這麼旱,連點雨水都看不着,然後地裡的莊稼就瞎了,沒瞎的也被蝗蟲吃了。如今看着這情形,我這心裡沒底,買點糧存着,心裡不慌。”
農民都大字不識一個,都靠着老一輩的經驗過活,也不需要知道為什麼會這樣,就這麼口口相傳,救了一代又一代。
一家之主發了話,衆人都沒意見。
香柳聽阿爺這麼說,也安下心來,她今兒看了地裡的莊稼,也覺得不好,還正想怎麼提醒阿爺呢。
果然,阿爺就是阿爺,就是這麼明智。
香柳心裡放下一個擔子,心情愉悅的享用起了天然的粗糧野菜,雖然吃不飽。
......
第二天一大早,天剛蒙蒙亮,吳氏就起來做飯。
去鎮上的路不好走,要走上半個時辰,吃過飯到鎮上,正好趕上城裡人起來忙活,買柴也多是在早上,去晚了就不好賣了。
吳氏忙活着林老大吃過早飯,就打發他推着二十捆柴火出發了。
香柳不愛睡懶覺,林阿爹走後就起來了,和家裡人吃完飯,又和吳氏一起收拾了碗筷。
林老漢飯後接着在院裡編竹筐,這都是編好要拿鎮上去賣的,一個也能掙幾文錢。
香柳和阿奶跟着林小叔去後山,小叔今兒在後山砍柴,她和阿奶去挖野菜。
吳氏留下洗昨天換下來的衣服,順便看着兩個小的。
早上太陽才升起來沒多久,空氣還比較涼爽,正是挖野菜的好時候,一路上碰見好多同村的人,都是趁着早上涼爽去挖野菜的。
看着翠綠的山峰,香柳心情開闊,蹦蹦跳跳的往前走,留下阿奶和同村的嬸嬸嫂嫂聊天。
“香柳!”後面傳來一陣清麗的喊聲。
香柳回過頭,看見是同村的小姐妹蘭花,比她大三歲,梳着垂髻,簪了一個自己雕的做工粗糙的桃花枝,細長小巧的眉眼,提着打了補丁還破破爛爛的短裙向她跑來。
“蘭花姐姐。”人到了跟前,香柳打了聲招呼,“你也去挖野菜?”
“不然呢?你去挖野菜也不叫我。”蘭花哼了一聲。
“我和阿奶直接從村後頭過來的,不順路。”香柳笑着解釋。
蘭花也沒揪着她不放,笑了笑,但是笑容看起來有些勉強,她自己沒有發覺,上前挽着香柳往前走,說:“這附近的野菜都被挖絕了,這麼多人去挖野菜,也不知道能挖到什麼。”
“挖的到挖不到,都得去找找,這眼看着吃的都要見底了,就算挖到一兩棵草也好,也算給家裡添個菜。”香柳安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