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濑久夏默默在腦海裡盤算着,房門突然被敲響。
“小夏?”
她按下滿腦思緒繁雜上前,在門外赤葦京治逐漸變得錯愕的目光中,帶上門,走了出去。
“京治,有件事,挺突然的,能下去說嗎?”
赤葦京治還沒反應過來,川濑久夏就拉着他快步下樓,腳步中隐隐透着慌亂。
“由京阿姨。”
一樓客廳外,赤葦由京正在悠閑地打理着自己的花花草草,聽到川濑久夏叫自己,她放下園藝剪,噙着笑意轉身,迎了上來。
“怎麼啦小夏?”
“阿姨,京治,剛才我收到了我父親的消息,奶奶不幸病逝了,我得趕去兵庫參加葬禮,明天一早就走。”她雙手絞在身前,語氣卻出奇平靜,“這兩天能住在這裡很高興,麻煩你們了。”
“小夏,不要這樣說。”聞言,赤葦由京趕忙上前,覆上川濑久夏的肩,“節哀,你現在還撐得住嗎?”
“我還好,我和奶奶......我們,不是很親近。”
“孩子,有什麼事就和我們說,好嗎?”赤葦由京将她圈在懷裡,緊貼着她的臉,“記得你身後還有我們。”
被蓦地抱住,川濑久夏身體有一瞬的僵硬,婦人幹燥卻溫暖的氣息萦繞在周身,她的回應聲小得幾不可聞:“好......謝謝阿姨。”
回到房間時已是深夜了,川濑久夏将樁樁件件懸而未決的事項初步計劃好,決定先乘明天最早開車的新幹線回到仙台,再趕午後第一架航班飛抵大阪。
她訂好行程,按住隐隐作痛的太陽穴,放空思緒,脫力地倒在床上,沒過多久就沉沉睡去。
時鐘還未指向六點,川濑久夏已然從并不安甯的睡夢中轉醒,昨晚入睡時沒關燈,睜眼的瞬間,強光和窗外卯足了勁往上升的耀陽猝不及防地往視線中灌進一片空白,她雙眉緊蹙,直到洗漱完畢才堪堪适應過來。
要坐的那班新幹線七點十分才正式發車,這裡離東京站也并不遠,川濑久夏花費不到五分鐘的時間就收完了她那少得可憐的行李,事實上,需要帶走的隻有一隻手包和一隻購物袋而已。
她倚在書桌旁發呆,空蕩蕩的腸胃卻開始發出抗議,胃痛一向來得不講道理、令人煩躁。
同時她也面露難色,昨晚赤葦由京被一封工作郵件臨時叫去了大學,赤葦治聰在工作崗位忙碌,赤葦京治想來也還在夢鄉中。此時的赤葦宅空無人聲,隻有夏蟬在窗外不知疲倦地高吟淺唱着,聲聲聒噪入耳,川濑久夏心中更是煩成了一團漿糊。
她瞥了一眼手表,六點十五分,一個不尴不尬的時間點,去東京站太早,留在這裡又幹不了什麼正經事。
川濑久夏雙手抱在胸前,在房間内來回踱步,試圖幹等着消磨時光。
庭院裡的蟬鳴不知怎地越來越盛,在她心中敲起急促煩悶的鼓點,她再次望向手表——時間才将将走過三分鐘。
再在這裡待下去也是度日如年,她閉了閉眼,心裡憋了一股火無處發洩,幹脆背上包,一走了之。
推開門,赤葦宅如她所料那般靜悄悄的,她輕手輕腳地下樓,給赤葦京治留下一張便簽,随即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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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較于東京站的人頭攢動,仙台站不免顯得有些冷清,川濑久夏在頭頂不帶感情的例行播報中往出站口走去,公寓離仙台站不過十分鐘步行距離,發車提示音似乎還在耳邊循環,熟悉的塔樓卻已出現在眼前。
打開家門,屋裡的陳設和離開前别無二緻,咖啡機還保持着預熱模式,兩天前用來喝美式的杯子裡甚至依然盛着半杯冰水。川濑久夏有些恍惚,差些以為在東京的兩天隻是她做的一場夢。
隻可惜一切終究是自欺欺人,航司貼心的行程提醒短信點亮手機,将她一下子拉回現實,距離起飛還有三個小時,是時候開始收拾行李了。
川濑久夏是個習慣把一切都收納得井井有條的人,出遠門時收拾起來并不需要費多少心神,三十分鐘後,攤在地上的行李箱已被她分門别類地填滿,她将有些雜亂的島台收淨,檢查完水電,跨出了門。
“川濑?”
門合上的瞬間,身後傳來一道高聲疑惑。
川濑久夏腳步頓了頓,鎖上門,轉身和那個唯一可能出現在這裡的人打了招呼。
“及川君,早啊。”
及川徹從電梯裡跨出來,他一身的運動打扮,手中還拿着一瓶水,想來是才從外面結束晨練回到家。
“現在也不早了。”及川徹上前,指了指她身側的行李箱,“好久不見啊,你這是要去哪裡旅行嗎?”
他雖嘴上說得客氣,但渾身都透着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這幾天都見不到你為什麼不和我聯系”的怨怼氣來,他垂眸盯着她,睫毛濃密而纖長,陰影落在臉上,随着他的話輕輕顫動,川濑久夏竟生出一種想踮起腳揉他頭發的沖動。
“家裡有些事,得趕去兵庫一趟。”她忽視掉眼前那張閃耀得有些過分的臉,錯開他直勾勾的眼神。
及川徹點了點頭,卻并沒有要讓開的意思,他朝她晃了晃手機,像是要強行把她的注意力搶過來:“一周前是我的生日。”
聞言,川濑久夏擡頭,眨了眨眼,驚訝道:“诶?抱歉,我并不知道。”
“我不是想說這個,川濑。”及川徹彎下腰,朝她笑起來,“當時是期末,我沒告訴你。等你從兵庫回來後,和我發個消息,好嗎?”
他沒想要她接話,又繼續道:“我想和你一起再過一次生日。”
“當然可以。”出乎及川徹意料,川濑久夏回應得幹脆,她随即話鋒一轉,“不過現在我要先去趕飛機了,回來的時候我會告訴你的。”
按住電梯下行鍵,川濑久夏回頭,向及川徹揮了揮手:“下次見,及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