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母親病逝後,我遵從母親的遺志參軍入伍,時年十九歲。在參軍的路途上,我結識了同樣立志從軍,保家衛國的子啟。我們一同參軍,又被編入到同一支隊伍,因此關系也越來越好。我本不是一個能言善道、廣結好友的人,但和他卻意外的合得來,或者說是他走進了我的世界。他比我小四歲,在我眼裡,他是一個即天真無邪,又懂得體貼别人的小弟弟。猶記曾我問他為何這個年紀來參軍,他說,他的父親腿不好,所以瞞着家裡人替父從軍。我問他不害怕嗎,他卻眨着眼睛笑着說,他很害怕,但他更害怕從此再也見不到父親。而且能夠遇到很關照他的寅虎大哥,是他一生中最幸運的事。你知道嗎,那一刻我從他的眼裡看到了這世間最純淨的光亮。那時我就暗下決心,一定要保護好他,絕不能讓他受到傷害。”
寅虎緩緩叙述着往事,表情也很溫柔,似乎在回憶着過去美好的記憶。甘宇被寅虎的故事吸引,心中的那份不安也淡去了幾分。但很快甘宇心中又想起了些什麼。如果子啟對寅虎的影響深遠,史書中應該會提起,但......
“入軍營的那幾年,我和子啟互相扶持,很快就得到了賞識,獲得了晉升的機會。那時的副将交給了我和子啟一個秘密任務,剪除行軍隊伍側翼的敵方偵查小隊。我們很早就發現了他們,但為了不打草驚蛇,副将隻将任務派給了我和子啟。我們倆率領十人小隊秘密前往敵方所在位置。一切都很順利,敵方的一切動向都被我們提前預知,沒有耗費多少功夫就将他們一網打盡,僅留下一個套話的活口。這樣的工作我和子啟輕車熟路,已經進行過很多次。由我唱白臉,子啟唱紅臉,一般都能成功攻破俘虜的心理防線。這次也不例外,在我的威逼利誘以及子啟好言相勸的雙重攻勢下,那個俘虜選擇和盤托出。但他要求隻說給子啟聽,我沒太多思考就同意了。因為我已經卸下了他的關節,不認為他還會有什麼企圖。”
說到這裡,寅虎神情有些哀傷。此事過去了二十年,現在回想起來,自己那一瞬間的決定仍令他悔恨不已。
“後來我才知道,那俘虜的嘴裡藏了毒針,借着靠近子啟的機會...... 事發的具體過程我不願再回憶,等我趕到時,子啟已經倒在了地上,口吐白沫。我将他抱在懷裡,他就那樣看着我,眼神依舊澄亮。我當時吓壞了,嘶吼着讓他堅持住,他卻斷斷續續的說,他這輩子最幸運的事情就是遇到了我。能在我的懷中死去,他死而無憾。我快瘋了,他明明渾身都在抽搐,卻還在說那種傻話。我哭着讓他别說話,但他似乎還想說什麼,張嘴動了動,卻再也沒能說出口。”
說到這裡,寅虎看着甘宇,眼中有股莫名的情緒。受到目光的牽引,甘宇也下意識的擡頭對上了寅虎的視線。那一刻,甘宇似乎從寅虎的眼神中讀到了些什麼。有懊悔,有決絕,有珍重,也有似乎有些割裂的莫哀大于心死的悲戚。也就是這一刻,甘宇似乎有些明白戰鬥中的寅虎為何和現在判若兩人。
“我将他葬在了行軍路上的一棵樹下,帶走了他一直帶在身邊手環,多年後交給了他的父親。從那之後,我再也沒有為第二個人哭過,也再也沒有放過任何一個敵人。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那次審問其實并沒有任何必要。是我要求再次核實情報,才有了接下來發生的一切。是我的優柔寡斷,葬送了一個天真無邪少年的一生。”
“在之後的軍旅生涯中,隻要是敵人,我都會親自一一踩爆他們的頭顱,以絕後患。同軍營的同僚們有些怕我,亦或是認為我過于弑殺。但他們不知道,我隻是不希望這樣的事情再次發生。”
所以,寅虎那般煞氣,是為了我?甘宇有些發愣。他現在才明白過來,寅虎行為的背後竟然隐藏着這樣一個悲傷的故事。一時間,甘宇有些語塞。
“同樣是兩個人面對敵方,先前那橫沖直撞的野豬讓我想起了這些事情。是寅叔不對,沒有提前和你說起,讓你受驚了,抱歉。”寅虎真誠的說道。
甘宇搖頭“寅叔不用道歉,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過往。你願意和我說起這些,我已經知足了。隻是希望寅叔不要太難過,我想他也不會願意看到自己的大哥因為這件事而傷心。”
寅虎笑了笑“此事已過去多年,我也早已與自己和解。你也知道,我不是一個喜歡沉溺于過去的人。人終究還是要向前看的,隻是習慣保留了下來罷了。所以,現在沒事了吧?”
甘宇點頭說道“剛才确實有些害怕,但經過寅叔這麼一解釋我就放心了。”
“沒事就好,那我們繼續出發,還不知這野豬是否是單獨行動,我們接下來的路程還是小心為妙。”寅虎站起身,同時也将甘宇給拉了起來。
甘宇此時已經釋然了,他很明白,曾經那個男人的暴戾是為了讓自己痛苦,而眼前這個男人的兇狠是為了保護我。既然如此,自己也沒有什麼好擔心的。
經過這麼一個插曲,兩人有驚無險的繼續上路了。這次改為寅虎走在前面開路,甘宇在後面指揮。當然,行李還是寅虎背着。按他的話來說,這種事情讓他這個大老爺們來做就行了,甘宇安心注意方向就行。不過或許是剛才的危險,讓這兩人的距離無形之中拉近了一些,至少不像之前那樣為了找話題而強行尬聊,反而輕松了很多。
甘宇現在除了偶爾看看指南針,向寅虎傳達準确的方向,便無所事事了。不過無所事事也有無所事事的好處,比如說現在,他便能肆無忌憚的注視前方肌肉猛男手持刀具開路的美妙場景。他是真的很好奇寅虎身上各個部位肌肉的手感,當初給他脫衣的時候,因為自己的矜持,并沒有過多接觸寅虎的身體,想來倒是有些後悔。尤其是現在專心緻志工作的寅虎,隆起的肌肉上有些許水汽,想象着汗水從胸毛和腹毛中流過,更激發了甘宇心中的旖旎。
“對了寅叔,你剛才是把我當成子啟了嗎?”甘宇突然沒來由的冒出這麼一句話。
前方的寅虎頓了頓,說道“我對他的記憶一直停留在十五歲,你都是二十多歲的大小夥了,怎麼可能會當成他呢。不過這倒是讓我想起了一件一直想問你的事情,你今年多大了?”
“我今年二十四了。”甘宇回答道。
“二十四?果然很像啊...”寅虎小聲嘀咕了一句。
“寅叔你說啥,我沒聽清。”
“我說你都老大不小了,在我們那個年代都已經是幾個孩子的父親了。哪像你,自己都還是個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