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局的東道主梁烨,此時正抱着一瓶人頭馬唉聲歎氣。
陳硯舟一進門就瞧見了這幅光景,問一旁的時弈:“他受什麼刺激了?喝成這樣。”
“梁叔給他找了個後媽,婚期都定了,為這事兒傷心着呢。”時弈揶揄道。
陳硯舟整個人陷進椅背裡,松了松領帶:“出息。”
“這是找後媽那麼簡單的事兒嗎!”梁烨瞬間就不樂意了,騰得從椅子上跳起來,因為起得太着急還踉跄了一下,幸虧時弈在一旁搭了把手,不然鐵定會摔個狗吃屎。
“歇會兒再說。”
梁烨聽話地緩了緩,繼續道:“問題是人家帶了一女兒,那女兒還是我爸親生的。這說明什麼?說明他們這段關系至少持續了二十多年。我真是替我媽不值。”
梁烨平日裡嬉皮笑臉慣了,突然正兒八經地傷感起來,倒是讓在場的幾個有些不适應。
“你之前說的拉力賽是在哪兒辦來着?”彭旭見氣氛的走向略顯低沉,連忙轉移話題,看向時弈問道。
他剛問完,就看到方才還酒氣沖天的梁烨突然開始朝他擠眉弄眼。他一開始還沒明白梁烨的用意,等時弈說出的“雲艿”二字時,他才反應過來,瞬間僵在了原地。
完蛋,他剛才是不是在陳大少的雷點上蹦了個迪。
雲艿,時弈的親妹妹、陳硯舟交往了五年的女朋友——時安,人間蒸發的地方。
這兩個字雖然不是從他嘴裡說出口的,可話題總是他挑起的,彭旭恨不得抽自己一個大嘴巴子。
他做賊心虛地瞥了眼陳硯舟,可陳硯舟并不像他想象那般失魂落魄或是面若冰霜,反倒像是個沒事兒人一樣,神色如常地把玩着手裡的威士忌杯。
“說到拉力賽,時間多半會和梁叔婚禮撞上,到時候我就不去了,幫我和梁叔說一聲。”時弈說。
梁烨這會兒已經緩過來了,态度平和了許多:“不去就不去吧,也不是什麼值得祝福的事。”
他把最後一口酒悶了,剛想再倒點,就注意到了陳硯舟身前空蕩蕩的酒杯。
“不是吧哥,我們在這兒喝了一茬又一茬,你倒好,怎麼到現在一滴酒都沒沾啊?”
“戒了。”陳硯舟笑了笑,沒多說什麼。
“戒了?!”平日就愛小酌幾杯的梁烨無法想象不喝酒的人生還有什麼樂趣,“哥,你這又不抽煙又不喝酒的,下一步想做什麼,直接皈依佛門嗎?”
“還真被你說準了,”陳硯舟順着話茬往下接,“最近正等着手頭項目一結束,就去投靠我二大爺呢。”
陳硯舟的二大爺,陳汝邑,現法源寺住持,法号釋空。
“哥,你來真的啊?”梁烨信以為真,語氣有些急。
“你還真信啊?”時弈沒見過他這麼好騙的,仿佛見到了什麼珍稀物種,“你又不是第一次認識他。”
熟悉陳硯舟的人都知道,他最擅長一本正經地扯一些虛頭巴腦的東西,把人說得雲裡霧裡,叫人分不清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梁烨被陳硯舟近一年的消沉所迷惑,一時之間竟忘了他的本質,不禁有些懊惱。
他們這一喝就到了後半夜。
陳硯舟戒酒人設屹立不倒,一晚上愣是滴酒未沾。讓人把醉的不省人事的幾個帶走後,他才開車回公寓。
華悅城位于西三環,緊鄰知名學府和各大商圈,一梯一戶全酒店式管理,是京市房價最高的樓盤之一。公寓的裝修偏現代,極簡的線條搭配上别具一格的藝術品,既不單調,又不會讓人眼花缭亂。
陳硯舟沖完澡出來,用浴巾潦草地擦了擦頭發,在落地窗前站定。智能機器人小影按慣例為他送來了水和褪黑素。
小影是他公司研發的初代機器人,它的出現讓星洲科技一舉成為業内翹楚,目前市面上流通的已是更新換代了好幾次的産品。
“葉經理給您撥打了電話,請問是否接聽?”
“接。”
葉經理的聲音在屋内響起。陳硯舟把水杯放回托盤,又到衣帽間拿了件睡衣,邊換邊聽。
“陳總,剛下邊兒人清櫃的時候發現季小姐的手機沒取走,您看這……要不我先讓人給您送來?”
萬府會每晚都會清空一次寄存櫃,以免有客人落了什麼東西,時間久了沒人來領。櫃子開關全靠面部識别,葉經理一調記錄,就看到了季眠的臉。
他認出了這是跟在陳硯舟身後的姑娘,便打了這通電話。
“送我這兒?”陳硯舟留了兩粒扣子沒系,漫不經心道,“我上哪兒找給你找人去啊。”
“那我先保管着,等季小姐過來取。”葉經理明白了陳硯舟話裡的意思,知道他懶得插手,便沒多打擾。
陳硯舟挂斷電話,回到落地窗前站了很久,他看着窗外的霓虹街景,淡淡開口,“小影。”
“在的。”
“你說,世界上兩個人聲音一樣的概率有多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