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将廢紙簍裡的碎屑染成鐵鏽色。顧隐宵的指甲在第十三次撕扯中劈裂,稿紙邊緣滲出的血珠在"晴"字上洇開一朵珊瑚花。謝昀的刻刀尖忽然停在鲸骨"雨"的韻腳——那些被顧隐宵揉爛又展平的紙團,正沿着教堂長椅拼出母親手稿缺失的頁碼。
"你撕紙的角度..."謝昀的刀背刮過椅背裂痕,"和當年父親實驗室的碎紙機軌迹一緻。"
顧隐宵的喉結動了動,指腹無意識摩挲着紙屑毛邊。成群的熒光烏賊從彩窗破洞湧入,觸須卷起滿地碎紙,在空中拼湊出監控畫面:十五歲的他蜷在實驗室角落,正将母親的手稿撕成《聲律啟蒙》的平仄。
"這不是焦慮..."謝昀的刀尖挑起沾血的紙片,"是測謊儀式。"刀鋒劃過之處,碎紙突然顯影出被藥劑掩蓋的字迹——母親在溺亡前夜寫的:"宵宵被注射了記憶修改劑。"
顧隐宵突然将整沓稿紙按在鲸骨祭壇上。紙面映出他透明的皮膚下,珊瑚蟲正沿着血管排列成詩行。當他撕開第一道裂痕時,紙屑的纖維紋路竟與謝昀手腕的割傷完全重合。
"當年你問我為什麼總撕《聲律啟蒙》..."顧隐宵的犬齒咬住紙角,扯出鋸齒狀的缺口,"...每道裂痕都是父親實驗的聲波圖譜。"
謝昀的刻刀突然卡進祭壇縫隙。成團的熒光珊瑚蟲從裂縫湧出,裹着碎紙屑凝成母親的字迹:"當平仄錯位時,真相在碎紙紋路中呼吸。"
暴雨撞開教堂大門,顧隐宵将染血的紙片按在謝昀心口。紙纖維在濕氣中舒展,顯影出永晝症藥劑的配方表——配方末尾的簽名,竟是謝昀發病時在鲸骨上刻錯的"宵"字。
"呼吸。"顧隐宵用紙刃劃開襯衫,肋間四百二十道"昀"字疤痕正在滲血。每個字的起筆處都粘着碎紙屑,浸泡血水後浮出監控畫面:謝昀深夜蜷在工作室角落刻骨時,顧隐宵正将撕碎的實驗記錄吞入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