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盼很高興,一路上哼着不成調的家鄉曲子,折磨得虞蘅離她五步遠。
今日天色已晚,二人還得暫且找個邸舍住下,明日,再物色久居的住處。體面解決了婚約問題,族中那邊也有了交代,還拉到了初始資金,路過肉市,虞蘅忽而興起:“今天咱們炖骨頭湯吃。”
在時人眼中,羊是山巅高嶺之花,一年隻偶爾兩回能買着,畢竟是貴族肉,價錢、渠道都不好搞定,因為難得,便也顯得可貴了。
牛則吃的是刺激,雖說有禁令、有刑罰,還有高額稅,可沒人管,吃的人一點也不少,天子腳下更是嚣張,最後官家幹脆廢了牛肉稅。但虞蘅總嫌這會的牛肉老,但凡店家煮得久一些,嚼起來與皮筋無異,一點兒也沒有後世奶香柔嫩的涮牛肉的味道。
雞鴨魚地位略低,嚴格意義上來說,甚至算不得肉。
豬肉比較特殊,先前是“貴者不肯吃,貧者不解煮”①,穿越前輩狂搞基建多同時,大刀闊斧改善了許多民生需求,也沒忘了教人們閹豬。是以,這時候的豬肉跟虞蘅上輩子吃的豬肉并沒太大差别。
但士大夫中風氣仍在,更有頑固守舊古董唾棄豕肉為“貧賤困苦者食之”。
在虞蘅老家,豬肉是平民打牙祭的存在,就是不知道汴京如何了。
虞蘅挑了家生意不錯的肉鋪,今日隻得了一頭羊,早早就賣光了,牛肉、豬肉還有不少。
她這一路逛來買了不少米糧日用,店主老遠瞧見了,本是帶着笑迎上來,卻聽她要那些沒人買的豕骨,臉色略冷了冷:“五文錢。”
虞蘅并不以為恥,笑吟吟地:“多謝了。”
阿盼忍着在外沒有拆台,等尋到了邸舍,進了廂房才問:“蘅娘子怎麼買這些沒人要的骨頭?”
虞蘅最近愛上了跟小姑娘賣關子,偏不急着說。
借了邸舍的廚房,虞蘅将排骨斬小,浸冷水裡泡出血水,又将買來的蘿蔔切滾刀塊,統統倒進鍋裡炖上。
她刀起刀落十分痛快,震得案闆都嗡嗡作響,旁邊的庖廚詫異地投過來好幾眼,開始見虞蘅模樣還以為是嬌滴滴的貴女,沒想到竟這般利落。
阿盼更是已經呆了。
她見過虞蘅做玫瑰鹵子、做鮮花餅,無不風雅精細,便是比起京中那些貴女也不差,卻沒想還能将這菜刀舞得虎虎生風。
阿盼對虞蘅越發信服起來,我家蘅娘子這般人物,做什麼都會成功的。
今天排骨買得好,足夠新鮮,鮮紅的肉渣緊緊附在白色軟骨上,虞蘅剁排骨時幾乎能想象出咀嚼時那嘎嘣脆的口感。
炖蘿蔔排骨湯亦有講究,多方放排骨,少放蘿蔔,少加水,要慢火煨。
這可不是說笑,虞蘅有十分的自信,照這法子去做,一嘗便知。
“好吃!”
阿盼這丫頭先前還不以為意,眼下面對一大缽熱騰騰的蘿蔔排骨湯,吃得直吧嗒嘴,啃光了骨頭上的肉還要去嘬骨縫,即便已經飽了,也還是再加了一碗飯,用湯泡着扒完才意猶未盡地放下碗筷,骨頭渣子堆成了小山狀。
在家時,哪裡輪得到她吃肉?
虞蘅眼裡帶笑,給自己也舀了一碗,唔,好喝。
燙、濃、香、稠,比起排骨,虞蘅更喜歡那已經煮透的蘿蔔,軟而不爛,一咬幾乎濺出汁水,又吸收了肉味,鮮甜鮮甜。
春天的蘿蔔還成,水分不至于流失得太厲害,用來和排骨炖湯是絕配。
“蘅娘子還是我見過第一個能将豕肉做得這般好吃的。”阿盼捧着肚子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