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見過陸骁,趙嘉月對府裡的丫鬟不再有任何的排斥,她端起碗盞将裡頭的藥喝盡,明白她得好好的活着。
貼身伺候趙嘉月的丫鬟說,那日陸骁抱着趙嘉月從外頭回來時,整個人面色青黃的不行,走在路上時差點被石頭絆倒。
往日裡,他那般的沉穩。
竟在那一日,不知何故的手足無措?
有人見到他的手上流着血,好像是被荊棘割開了皮肉,興許是他抹黑下山,又因為趕路,撞到了哪裡?
可是他沒有半點注意到。
他隻是在意懷中女子的安危。
府醫遲遲沒有上門,他慌亂的砸了桌上的杯盞,好幾次朝着外頭的家生子喊道:“怎麼還沒有來?”
陸府裡伺候的人,大部分都是老人,他們從沒有見過陸骁發過火,他平日裡待人平和,從沒有對下人說過重話。
那日——
他着急壞了。
婢女說自己看見趙嘉月的時候,她滿身發燙,耳朵流膿,胳膊、腿上都是血,她與陸骁的衣裳上有着幹涸的血漬。
府醫見了趙嘉月,搖頭道:“難。”
陸骁聽了話,額前的青筋直接暴起,扯着府醫的衣領,“你一定要救活她……我不許你說這般的話,你還沒有醫呢?”
府醫坐在趙嘉月面前,額頭上的汗珠直往外冒着,他緊張的很,生怕醫者有心,被救之人卻一心求死。
那日府醫施針、上藥。
直到半夜才停手。
他說醒不醒就看姑娘的造化。
若是高燒能在夜裡退掉,興許還有活命的可能,不然就要準備棺椁了。
陸骁坐在趙嘉月的面前,寸步不離的守着。府裡見了他的慌亂模樣,都忍不住看向躺在病榻上的趙嘉月,他們沒有見過陸骁對任何女子有過這般上心。
中間婢女好幾次給趙嘉月喂藥,她都吐了出來,當時身旁人見了都忍不住搖頭,隻覺得趙嘉月活不成了。
還是陸骁想起,小時候他高燒不止,母親便會給他泡鹽浴,并用面巾重複擦着身子,于是他讓婢女為趙嘉月更衣。
而自己就坐在門口。
他面色凝重,連呼吸都跟着艱難。
好在——
三日後趙嘉月終于醒轉。
府裡人提起的心也跟着落地。
·
趙嘉月在陸府住了下來,一是因為她身子真的虛弱了很多,二是她知曉了梁恒的軍隊即将前往婺州城。
府裡人朝她打聽她與陸骁的關系,她聽了後,隻是搖頭,沒有任何回應。
當然——
不是她不禮貌。
也不是她不想說。
隻是她單純的成了“啞巴”。
府裡人很喜歡他們的二爺,看得出陸骁平日裡待人随和,很受家奴的敬重,他們有意撮合趙嘉月和陸骁,于是在趙嘉月的面前說盡了陸骁的好話。
例如,他幼時抓阄,直奔着庫房的鑰匙就抓了起來,那日老太爺就覺得他日後的接班人,應是有了。
陸骁長相好,身姿出衆。
而且少年時,就很善良,他府裡養着好多流浪的貓狗,都是他平日出門帶商隊時,看見了帶回府的。
他不隻是在做生意上有頭腦,府裡下人說老太爺将陸骁當做接班人培養,為他請過秀才教習功課,那時秀才說陸骁要是好好讀書,日後大有可能進入仕途。
可是——
府裡的生意,更重要。
陸骁同老太爺都這般覺得。
這般芝蘭玉樹的陸骁,在冠禮過後,便有不少的人上門提親,那些提親的人裡不乏名門望族。
在商人并不被看重的朝代,卻有不少人因陸骁的品貌才情而攀親。
可惜上門說親的姑娘,陸骁無一人看上,皆讓老太爺回絕了。
當時老太爺着急壞了,以為陸骁許是有斷袖之癖,直到臨死前依舊将陸骁的婚事挂在心上,她說沒能親眼看着陸骁成婚,怕是去了黃泉路,都投不了胎。
眼下,滿府的目光都落在了趙嘉月的臉上,像是在觀賞藏品,有人偷偷的捂嘴笑着,“怪不得二爺誰也看不上……見過這般的姑娘,心裡還能容得下旁人?”
趙嘉月踟蹰的坐在園中。
看着那些人的目光,她不好意思的低下腦袋,努力維持住自己目前的人設。
“隻可惜是個啞巴。”
“是姑娘受驚得了失語症,并不是以後都不能說話了。”
“無礙的,隻要二爺喜歡,就算姑娘往後都啞着,我們也會好好照顧姑娘。”
“隻是……她好可憐!到底是受了多大的驚?眼下竟還失憶了……”
園子裡的丫鬟暗暗說着話,他們看着趙嘉月在亭子裡吃糕點,心裡生出憐惜。
是的,又失憶又失語。
這得是什麼絕世小可憐。
趙嘉月也沒有想過樹立這般的人設,主要是他們問了她很多問題,她都是搖頭,沒有做出任何的回答。
有些是确實不能答,有些是她也不清楚……
于是——
那群人有了大膽地猜想。
覺得趙嘉月失憶了。
失憶也算是仁慈的,至少他們沒有說她癡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