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風陣陣,貫透礦洞狹長的甬道。
李政緊緊跟在方銘身後,在錯綜複雜的通道穿行,轉眼已經離洞口很遠了。
李政望着幽深不見底的甬道,猶疑道:“應該沒有追上來。我們還要在往裡走嗎,會不會氧氣不夠啊?”
方銘微微偏過頭:“你随時可以回去。”他腳下步子不停,顯然還要再往深處走去。
李政回望他們來時的路,心中咯噔,他太慌了,根本沒有記路。其他人都在慌不擇路間走散了,現在想要回頭去找人恐怕也很困難。
眼見方銘走遠,他趕緊小跑跟上。“你怎麼好像對這兒很熟悉,你之前下來過?”李政好奇道。
方銘沒有吱聲。
越往裡,能明顯發現壁燈越來越幽暗,這證明氧氣越來越稀缺了。
李政并不想再往裡走了,:“陸鑫橙他活着的時候我跟他一點交集都沒有,就算他死了化作厲鬼了也報複不到我身上。孔賢之前有在劇組霸淩過他,他肯定是沖着孔賢來了。其實我們完全不用那麼害怕。”
李政一面說一面用餘光去看方銘,想從對方臉上看到動搖的痕迹。很可惜,方銘似乎完全不打算停下步伐,甚至越走越快,
再走過一個拐口,李政一把拽住方銘的胳膊。
“不能再走了,我們回去吧。”李政眼中的焦慮已經完全掩蓋不住了,“我感覺很不好,再往下走我們可能會,”他艱難吞咽唾液,“死在這兒。”
方銘看了他一眼,沒有說什麼,甩開對方的手繼續前行。
“方銘,你是魔怔了嗎?你就那麼害怕那個陸鑫橙?你和他又沒什麼過節!”
方銘終于停下腳步。他轉過身,幽幽壁燈打在他消瘦的臉上。他的額角全是細密汗珠,不知道是因為走得太急還是情緒緊張。
“孔賢手上的那把槍,是我給他的。”
洞中靜谧的隻剩下兩人的呼吸聲,方銘的話配上他此刻失魂落魄的表情,讓李政整個人脊背發毛。
李政:……
李政臉上的表情從空白的茫然轉到炸裂級别的驚恐,“你為什麼要這麼做,陸鑫橙哪裡得罪你了?”
“他沒有得罪我,想殺他的也不是我。”方銘強撐鎮定,但他的聲線還有些顫抖。他咬着牙,“現在,那個兇手還要把我也殺了……”
“到底是誰要殺誰,你給我把話說清楚了。”李政整個人都焦躁了起來。
“是,”方銘振了振神,眼神勉強恢複清明,話到嘴邊他又轉口,“你如果不想死,就跟緊我。”
“不行,你不說清楚,别想再走。”李政一把揪住了方銘的領子。
李政是演員,一米八幾的高個兒,平時也在健身。方銘中等身材,個頭不占優勢,但常年幹活力量也不弱。
兩人僵持不下之際,沉重雜亂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惡鬼們拖動着沉重的步伐在狹長甬道内前行着。它們都是魁梧精壯的青年,身上的工裝灰撲撲的,臉上神情或空洞或猙獰。在壁燈照射下,惡鬼們的瞳孔上像是覆着一層灰色的膜。有幾個手上還拎着鐵鍬,看起來非常有攻擊性。
礦工們前行的腳步很緩,但那種陰暗的如同索命閻羅的氣息是任何人看到都要吓得屁滾尿流的程度。方銘的眼睛越過鬼群,在第一時間被隊伍尾端的魅影所吸引,繼而透出了前所未有的劇烈恐懼。
落在最後的男人,一張俊美無俦的面龐,在一群形狀可怖的惡鬼中顯得格格不入。表面上看起來就像是一隻不小心混入狼群的小綿羊。
“他,他來了……”方銘的聲音嘶啞,瞳孔收縮,他下意識地拉住李政的衣服,“趕緊跑。”
兩人沒跑幾步,前面視線所及居然是個死胡同。李政突然想起了什麼,從自己的衣領下拽出了一塊金色小牌,他按下方銘的肩膀,小聲:“别講話,屏住呼吸。”
李政:“别動,他們看不見我們。”
在暗無天日的礦下太久了,惡鬼們已經盡數失明。他們嗅着空氣中生人的味道,努力辨認着聲音的方向。
方銘看向他手中的金色小牌。
那是從大師地方求來護身符,驅靈辟邪很靈驗的。大師說這護身符周遭五米内,尋常惡鬼不能近身。
果然,成群的惡鬼似乎失去了尋覓的目标,他們茫然地在甬道中停下了步伐。
真的有用!方銘眼中放光。
李政正要點頭,臉上的笑容僵在了當下。
一隻冰冷的手突兀地伸了過來,五指修長骨節生的十分好看。但李政根本沒心思欣賞,因為那隻手直接一把拽掉了他脖子上的護身符。
護身符在他手上發出熱鍋上“斯斯”的蒸汽聲,接着就被無情地扔到了地上。
李政雙目瞪大,立刻想要去撿。
一隻腳死死踩住了那道符。
弓着腰的李政緩緩擡起頭,就對上了那張熟悉的臉。那雙眼彎起來,雙眸中的瞳仁如同星辰璀璨,嘴唇勾起的弧度完美:“李哥,好久不見。”
“好…好久不見。”李政嘴唇微微哆嗦着,身邊的方銘甩下同事拔腿就跑。
惡鬼們在護身符落地的瞬間像是被喚醒了。
他們灰色的瞳仁轉向二人所在的方位。目标明确後,沉重的步履一下子變得矯健起來。
李政想要逃跑,卻被搭住了肩膀。他奮力想要掙脫,卻動彈不得半分。
那隻骨節分明的手仿佛有千鈞之力,将手下的人牢牢攫住。
“啊啊啊啊啊”李政抱頭慘叫,隻覺得自己下一秒就要被蜂擁而至的惡鬼錘死了。
然而預想中的劇痛并沒有襲來。過了好久,他放下手睜開眼睛,所有的惡鬼直接越過了他,朝着前面的身影追逐而去。
那裡,正是落荒而逃的方銘。
李政背後的鉗制還在。那隻手沒有人類的溫度,如一把冰涼的利刃架在他的肩頭。李政甚至沒有勇氣回頭去看。
“聽我的,不想死就别動。”男性聲音磁性柔和,但是聽在李政耳朵裡卻如同來自地獄的惡魔低吟。
他渾身戰栗,“小陸,我,我沒害過你,别殺我。”
“我知道。”陸鑫橙的聲音緩和,臉上完全不見怒氣,“但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