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政望向前方。方銘和惡鬼的追逐戰已經接近尾聲——他跑進了死胡同。
“該死的。”方銘一步步後退,最後抵在了石壁上,眼中倒影出周圍逼近的惡鬼們。
惡鬼垂涎欲滴。他們從四面八方包圍了獵物,随時都要一哄而上将他撕個粉碎。
很奇怪,他們仿佛完全無視了李政,眼中隻有方銘。李政餘光往側後瞥去……難道,因為陸鑫橙?
李政腦中霎時間電光火石,他脫口而出,“方銘說害你的另有其人,那把槍是别人讓他換的。”
陸鑫橙眉梢一挑,揚聲,“是這樣嗎,方銘?”聲音穿過狹長甬道,抵達洞穴石壁,振出層層回聲。
所有惡鬼的動作在刹那間僵住了。
方銘的神情一凜。
“你剛才不是說是有人讓你換槍的嗎?”李政提醒道。
方銘這才如夢初醒般,“是!是戴導。”“他在臨開場前突然讓我換道具。槍是他給我的,我不知道那是真槍。”
陸鑫橙臉上沒有絲毫意外的表情:“口說無憑,你有證據嗎?”
“小張,小張那時候也旁邊。他肯定是看到了……”
陸鑫橙遙遙審視着他。雖然隔着一段距離,但中年男人臉上每一個細微的表情都沒有逃過他的雙眼。
空氣靜止幾秒。對于方銘來說像是過了一輩子那麼漫長。“我會去向他證實你是否說謊。”陸鑫橙的聲音冷靜而平淡。
他手上的戒指發出淺灰色光芒。
惡鬼們的情緒小在同一時間被轉移到了他的身上。巨大的沖擊力,讓他的視網膜一瞬間充血。
陸鑫橙猛地一把推開李政。聲音壓抑到了極緻,心頭湧起極緻的暴戾,被他強行隐按捺下,“快滾遠點。”
李政感受到那森寒的氣息,頭也不回的拔腿往反方向跑去。
惡鬼們像是突然失去了動力的老式礦車,紛紛癱倒在地。
撿了一條命的方銘,也往回跑。路過陸鑫橙身邊,他的腳步有一瞬間慢下,嘴巴嗫嚅出一個“謝”字,在看到陸鑫橙臉上吃人般的神情時,吓得肝膽俱裂,飛一般跑遠了。
陸鑫橙慢吞吞地往前走。這是他第一次如此大規模地吸收情緒。
他扶着壁,隻覺得那種饑餓感,渾身上下每個器官都在叫嚣着,對血肉的渴望。他的嗅覺空前的敏銳,那牆壁上有殘留的鮮血,他不假思索地伸出舌頭,淡粉色的舌尖卻在觸碰到牆壁前的一瞬間止住了。
陸鑫橙用牙齒重重地在舌頭上咬了一下,絞痛讓他整張臉扭曲一瞬,神志也跟着清醒了一些。
他側耳聽着方銘和李政的腳步聲一前一後,越來越遠……
陸鑫橙靠着牆根緩緩坐下,遙遠的地窖入口,似乎又有新的腳步聲踏入。
哐哐當當
重物滾落台階的聲音。
中年道士從底層台階狼狽起身,一路滾下來,手腳磕破,擦傷不計其數,額頭上血流如注。
楊景泰一手捂着頭,也不敢回頭去斥責一腳把自己踹下來的男人。他神經緊繃,屏住呼吸,四顧陌生而空曠的環境,不知道危險将從何處降臨。
招魂法術落地後,地下室的惡鬼們被喚醒。
他們的五感敏銳超乎尋常,他們對新鮮血肉的渴望空前強烈。就像是等候多時的獵物終于踏入預設的陷阱。無數雙詭谲瞳孔在洞穴深處閃爍着,散發出興奮貪婪的光芒。
惡鬼們争先恐後地飛撲而出,誰都想喝到那最鮮甜的第一口血。
楊景泰哪見過這種修羅場景,他顫顫巍巍從前胸摸出黃符,還不等念出完整口訣,沖在最先的惡鬼的利爪已至面前,尖銳長甲将符紙搗成碎片,毫不留情地洞穿了道士的右肩。
楊景泰目眦具裂,他認出面前是一隻紅衣厲鬼。
劇痛之下,腦袋中隻剩“吾命休矣”。
“啪嗒”
隻是很輕的一道聲音。
卻讓撲向美食的惡鬼們不約而同停滞了。
楊景泰在面前的那隻厲鬼深灰瞳孔中讀出了一絲愕然的情緒。
當那雙漆黑的皮靴踏在最後一級台階上,整個地下礦場的遊魂們像是感受到了什麼無比可怖的東西。
萬魂俱寂。
魂力淺薄的小鬼背過身轉瞬消散無蹤,被招魂術激活的惡鬼們則紛紛伫立,他們身在不同的空間,目光卻不約而同地遙望向同一個地方。
鞋底清脆而幹淨地踩在每一級台階上,發出空曠回聲,像擂鼓般刺入每隻惡鬼的耳膜。
那種可怖的氣息,他們從來沒有感覺到過,不知道那是什麼。天然的震懾力,在短時間内壓抑住了他們對食物的向往。
紅衣厲鬼最早回過神,他伸長脖子咬向中年道士的側頸,卻在利齒刺破皮膚的瞬間卡頓住了。
整個身體僵在當下,黑柄桃木劍将他的頭顱插了個對穿。
惡鬼的身體搖晃兩下,嘭地一聲在空氣中爆裂開散作了一團濃郁的黑霧。
失去了支撐的長劍沒有掉落在地,淩空飛速掠回。
颀長五指穩穩握住劍柄,手掌一翻,那手背白皙得上面的青筋血管一覽無餘。隻是很輕巧地握在那黑柄上,但精悍手臂肌肉的力量感讓人不敢小觑。
惡鬼們這才真正意識到了等待他們的不是一頓美味,而是魂飛魄散。
不等他們溜之大吉,噩夢驟然降臨。
持劍的男人面容冷峻,冰窟般的眼神中不帶任何情緒,他五指一松,黑色長劍飛出,在半空中啪地撐開,展開成傘。漆黑的傘面振開一道水墨般的波紋,華麗白光從傘頂擴散開去。傘打開的瞬間,所有被光華覆蓋的鬼魂都再也無法動彈。
抽出傘下長劍,他步履矯健,手起刀落,将惡鬼的頭顱盡數砍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