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坐在夏憲床上的夏令,剛說出了自己要和别人結婚的事情,但他的表情也是痛苦,沒有一點高興。
在他的眼睛裡,夏憲也隐約看到,有一個痛苦而且憤怒的自己。
“誰?你要跟誰結婚?”
夏令猶豫着對他道:“倩倩,你認識的。”
因他說出這名字,一張濃妝豔抹、有些不讨人喜歡的臉孔,立刻出現在當時的夏憲腦海裡。
“你說什麼?哪個倩倩?吳倩倩?趙铮那個女朋友?你喜歡她?你跟她搞在一起?”
夏令沒說話,就像是也心知肚明那不般配或不應該。
“你瘋了是不是?你都不喜歡她為什麼要跟她結婚?”夏憲問他:“别人的女朋友你也要搞啊?你不說話是真啞了?”
像是對夏憲的逼問感到極度的厭煩,夏令也發出了吼聲。
“你以為我想嗎?因為她說她懷孕了啊!”
這說話,跟他對夏憲說自己要結婚一樣,像黑色幽默,像極荒誕可笑的事情,如果不是夏令自己在說,夏憲根本不可能相信。
但這也太好笑了,夏憲是真覺得好笑,直接笑出了聲。
笑死人了,他怎麼變作這麼愚蠢?他現在又是在說什麼?他不是喜歡别人嗎?他不是對女的不行嗎?這都是些什麼可怕的劇情?
夏憲的笑聲,在自己聽來都覺得刺耳得不行,真不知夏令聽到會是什麼心情。
他冷着眼嘲笑夏令:“你在說什麼玩意?不是因為你搞她,她一個人就能懷孕?”
夏憲知道的,自己這麼刻薄的話,一定會紮痛夏令,但此刻已經無心顧慮。
果然,聽他的說話,夏令的表情立刻變作了極不自在。他看着夏憲,對夏憲道:“我還以為,你能懂我的。”
夏憲心想沒可能。
突然突兀地,他就想起小時候與夏令相見,從那一刻起,就知道眼前的人和自己不一樣。
相隔7年才于這世間誕生,這7年的時光永遠無法消磨,還有那不确定的血緣關系,造就一些鴻溝,一些距離,令夏憲覺得這個夏令想要的,想說明的,自己永遠無法明了。
夏令是個好哥哥,為夏憲做了那麼多,但夏憲也自私地想,是他也害了我。
就在想通這件事的一刻,夏憲再不想與他吵嚷,不想與他争執,甚至不想看見他。
“你睡。我還有點事出去會,你明天自己走吧,我要上課沒時間送你。”
但,夏令卻不肯放過他。
“你出去幹什麼?”
“我出去不行?有人找我喝酒。”
夏憲不看他,掉頭就走,但就在門口穿鞋的時候,他感覺夏令走了過來,就站在他身後。
“你也嫌棄我,是不是?”
他說話的聲音顫抖,不大但帶着顯而易見的憤怒壓抑,令夏憲也不高興,更不想搭理他。
這根本就是個不講道理的王八蛋吧,他怎麼會是夏令?
但夏憲也無法否認,夏令早就變了,變得殘忍又任性,空有一副好看皮相,溫柔軀殼。
「瘋子。」
就跟夏令自己說的一樣,他确實是髒的。講真,這個夏令讓夏憲都快不認識了,陌生得要命。
想改換性别卻不能,想愛他人也不能,想被愛亦不能,最後隻能将氣撒在自己弟弟的身上,這個名為夏令的人,已經徹底變作無能無聊又無趣。
也因此,夏令變得不再溫柔,還給夏憲一點可怕的印象,隻覺他是瘋了。
夏令也好像是真的瘋了,他就在夏憲身後咆哮:“你說話!”
說着這話,他把什麼東西用力砸在了夏憲腦後。
夏憲吃痛轉頭,瞥見夏令松開了手,被他握着的床頭台燈落在了身旁地上。
夏憲腦子裡全是嗡嗡聲響,下意識地就反手給了他一個耳光。
“你他嗎真瘋了是不是!”
被夏憲這一巴掌打得偏過頭去,夏令沒有費心躲開,沒有還手,沒有說話,就把頭轉回來看夏憲,咬着牙紅着眼流淚。
一時間,對着他的眼睛,夏憲沒有任何辦法。
道歉的話,罵他的話,夏憲想說也都說不出口,隻能蠻橫将對話終結。
“你就是有病,我不跟你吵!”
反正也沒有流血,夏憲忍住頭暈,也不再換停留,就踩着拖鞋,抓了件門口挂着的外套,直接走了。
他不得不走,而且他還奇怪,如果真的是那麼重要的人,自己不是應該轉身,緊緊抱住不放麼?
想不通,夏憲心道,全怪這個夏令。
說是恨還差不多。反正都怪這個讨厭的夏令,他讓夏憲這個做弟弟的,覺得無地自容無法自處,必須逃離。
夏憲覺得自己想的做的都是對。于是後來的第二天第三天,他都沒回到那個家裡,直到第四天的時候,他鼓足勇氣回去,發現夏令果然已經走了。
沒有字條,沒有聯系,夏憲隻覺松了口氣,從此以後,夏令不再聯系他,他也再不主動再聯系。
他覺得,一切都隻怪夏令做錯。
但其實,錯的不隻夏令,錯的也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