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憲兒,來聊聊今天的歌好麼?”
周一樂的話,令夏憲的神思突兀中斷,終于擺脫過去的回憶,将注意力又轉向了嘉賓席裡。
夏憲的第一眼總是先看見邱明,而今日邱明的表情,似笑非笑,有點認真,也有點捉摸不定。
但他也令夏憲鼓起勇氣,道:“好啊,聊吧。”
周一樂便先問他:“今天的歌聽起來特别悲情,怎麼了這是?剛才有一小會,我覺得你唱完整個人都放空了其實。”
确實是。但夏憲想想,在這舞台上并不适合提那些晦暗的過去,但可以提起今日注定的一些别離。
“為了弟弟啊,我傷心。”
大家都一起看着許平,許平沒什麼特别的表示。
這是從何說起?周一樂沒明白:“弟弟怎麼了?”
夏憲笑道:“弟弟要走了,離開我們起飛深造嘛,所以今天這首歌送給我們自己,也送給弟弟,祝弟弟一路上都好,都開心。”
周一樂瞠目結舌。
“啊?弟弟要走嗎?”
看見夏憲點頭,他又道:“這、我怎麼覺得這話聽着不是好話啊憲兒?”
被他這麼一說,夏憲也略有點慌,覺得剛才那話好像說得是不太行,就趕緊道:“不是不是,我意思是弟弟以後不在我們樂隊而已,我是想弟弟好的,一直都好那樣——”
但說到這裡,又覺得還是不行,對着許平看他的眼神,突然嘴就笨了,夏憲有點無法冷靜。
白瞎了别人都說他這當主唱的,平時總是說的比唱的好聽,這一時間,夏憲卻怎麼都組織不好一些好聽的語句。
“哎,我這——”
他稍微地别過頭去,咬着牙仰起頭不想掉眼淚,讓許平在旁邊覺得為難或者什麼的。
周一樂覺得自己好像也說錯話了,但确實搞不清楚具體情況,隻能道:“不要緊吧你們?”
餘豆果摟了下他肩,但夏憲回過頭來,努力笑了一笑:“不是,沒關系,我們不是說歌嗎?來吧來吧,我們請求各位大佬認真點評。”
既然他這麼說,周一樂就也順勢把話題再說回去。
“來吧邱老師,您先請?”
邱明握住麥,像是認真考慮過,又像是随意說出口,道:“非常細緻,非常好聽。”
非常細緻是指編曲的細巧心思,非常好聽是說器樂與人聲的演繹,這也是字越少事越大系列,夏憲稍微開心了點,又笑了出來。
“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邱明也笑,看着旁邊的沈瑜道:“而且,你把沈老師唱哭了。”
這也是真的,沈瑜還握着紙巾。
她擺擺手:“我不行了,夏憲你真的是有本領,我這人一般不哭,今天眼淚掉這麼快,快過我過最快的哭戲。”
周一樂也道:“那倒是,我看台下别的姑娘小夥也在哭。”
又道:“哭也沒有什麼,因為音樂嘛,不論是好或壞,本身就是情感的傳遞,發自于内心。”
這是對的,沈瑜也好,其他所有觀看表演的人也一樣,都因這話點頭。
邱明亦颔首,笑道:“夏憲的混聲啊,是練得越來越好了。所以我的建議是,以後也繼續保持探索和拓展,讓自己可用的音域更寬闊吧?反正唱得好一點,認真唱得再好一點,永遠不會是壞事。”
夏憲點頭,沖他笑了,又聽他繼續說話。
“節奏、曲調、和聲、力度、速度、調式、曲式、織體……這個世界上關于音樂的要素有那麼地多,其實都全為一個創作的人,表達某種思想,傳遞某種感情。”
如他所言,雖然作品有高下之分,猶如伴侶送贈的好愛,又或孽情,但不可否認的是,無關好壞,那些都是感情,都源于内心。
難得地,這一次邱明對所有在聽他說話的人認真說話。
“我們都認為,這個時代的音樂純屬商品。”
“我知道,這在有些人,尤其是特立獨行的音樂人,或者不了解内情的樂迷,或者粉絲耳朵裡,聽起來像是什麼不好的、而且充滿銅臭味的事情。”
“但好的音樂,其實無所謂它是不是商品,當你需要認可,當你需要聲名,它完全可以是一件完美的商品,所以它也一定、必須先要有力量的,還要一些同樣充滿了力量,或者說是有信仰的人,把它唱進更多人心裡。”
“要如何高級,不落俗套,不違背自己初心,又要如何,才能輕易與他人取得更多感情上的聯系,去散播所有一切好的、美的,或者完全不美的東西,這其實就是我們在座所有音樂人,一生的難題。”
未知他人會如何作想,但夏憲聽見,心道他說的真好,全是人話。
但是。
何止音樂是一生難題?愛情其實也是同樣。
如何能保證深情不改,要怎樣才得矢志不渝?
「不懂啊。」
夏憲是真的不懂,也未嘗試過要這樣努力。
但他也心想着,這其實是個說着如此正确話語,卻像自己逃避感情一般,選擇逃避音樂或者說創作的邱明。
「這個愚蠢夏憲,這個狡猾邱明,多合襯,幾有趣。」
在今日,能得到這一番說話,一些可能,想通從前事情,夏憲真覺經已足夠。
至于其他的,變作了都不緊要。
夏憲再不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