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下起小雨,風途倚在門邊上擡頭看着天色,忽然說要出去一趟,就走了。他回來的時候,明月正坐在門裡縫衣裳。
“回來的正好,你手巧,你來縫。”
風途在大腿上擦了擦手,應聲接過,見這衣量不小,頓時喜笑顔開,“給我做的?”
明月卻搖搖頭,“等到天冷的時候,誰出門誰穿。”
“……倒也不至于這麼可憐。”
趕着之前天氣好的時候,明月已将存下來的鳥毛羊毛洗淨晾幹,此時都被她填塞進新做的衣裳裡,雖然聞起來有些腥膻,但摸上去感覺很柔很暖。
等風途扯了線頭,她迫不及待套上身,試着果然有些大,手都沒能從袖子裡出來。
風途圍着她看了一圈,念叨着:“該做小點兒的。”
明月脫下來給他,“你也試試。”
衣服裡暖烘烘的留有餘溫,風途系上衣帶,張開雙臂,感覺還是有些長,“我穿着也有點大。”
“不大,明年還能穿。”
“那萬一我不長了呢?”
明月拍拍他肩頭,微微一笑,“大了好,大了暖和。”
連着下了幾日小雨,天邊終于透出些光亮,風途忽然直挺挺從床上坐起來,“明月,不下雨了,我們去打獵。”
“不去。”明月端着個陶碗,坐在桌邊小口啜飲着熱水,“你之前不是都不樂意我去?”
“那你之前不是很想去?反正也沒事做,咱去打些野味。”
明月上下打量他一眼,搞不懂他怎麼突然轉了性子。
“看什麼?”風途下床,坐到她旁邊也倒了碗水喝,“怕我拖你後腿?”
明月搖搖頭。他的功力雖比不得自己,但也算同輩中的佼佼者,倒是不擔心會拖自己後腿,隻是還未計劃周全,不想白去一趟。
“你自己去。”
“你不去我也不去。”風途放下空碗,轉身又躺回了床上。
“我去砍竹子,你去不去?”
“去!”
二人準備了兩日吃食,除之前剩下的肉幹又做了些烤米餅,再向鄰居借來輛闆車,往小罐子裡燒上滿滿一罐水,準備第二日天色初亮的時候就出發。
竹林在通往鎮上的那條路,這一路還算平坦,兩人是第一次去,想來還有些小激動。
除了做些家用,明月還打算做一把弓,學習箭術,這樣去打獵便可事半功倍。
不過她并未有很大的把握,雖說小時候看過一些造物之書,不過後來大多看些文略功法志怪閑雜,也就慢慢淡忘了。
“風途,你箭術不錯,會做弓嗎?”
“這是兩碼事。”
“會用就會做。”明月停住腳步,要去拉他手裡的車,“你拉了一上午,換我來。”
風途沒有停下,拉着闆車繼續往前走,“我還不累,少小瞧我。”
“那我在竹林等你。”
“你還真——”風途話未說完,明月已經跑沒影了,“好歹拿上些吃的!”他站定,回頭看向闆車上裝幹糧的筐子,裡面已經少了好些。
看來自己真是閑操心。
等風途拉着車找到竹林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這裡竹子長得高大,茂密的竹葉遮蔽了月光,亦不見附近有星點光火。
“明月!”
無人回應。
去哪了這是?不會一個人跑到裡面去了吧。
林子裡黑黢黢的,周圍也不見有她留下來的記号,想着她可能進到竹林深處,風途猶豫要不要進去找她。
“明月!我要累死了!快來接我!”
四周幽靜,唯有頭頂竹葉随風沙沙作響。
這麼久沒喝水會口渴的。他空等半歇,打定主意,将闆車安置在一處平坦的地方,抱着水罐踏進了竹林,一邊喚着她的名,一邊往竹林深處走去。
清晨,陽光透過薄霧灑洩下來,若輕紗浮蕩在林間。明月揉開惺忪睡眼,環看四周靜谧清幽,如落遺世之境。
她起身看向竹葉間隐隐透出的光線,約莫正是天光大亮之時,卻仍不見風途找來,莫不是他沒看見自己留下的記号?
水罐還在風途那裡,明月口渴,一路走來也未見林中有溪流清泉可飲,她低頭看向身邊昨日砍下的竹材,想着不如先烤些竹瀝。
烤竹瀝不能用太老的竹子,明月挑出一根青翠挺拔的,去掉枝葉斜劈成段,又砍下半截用來當盛水的杯。
接着砍下一顆細竹,分為六截,一截斜插入土中,另取兩截與之交叉斜系住,餘下三截有樣學樣,做成一個小的架子,将之前砍下的竹段稍稍傾斜架在上面。
她将一段竹子縱向劈成兩半,把中間的瓣去掉,放在竹段下面用來承接落下的竹液,還找來些石頭固定住它的位置。
最後就是要生火。隻是這地方隻能找到些枯竹葉,前兩天下雨還受了潮,明月取出火石和斧頭,擦出來的火星子落上去怎麼也點不着。
她拈起一片枯葉,又看向一旁搭好的架子,不服氣地哼了一聲。
“明月……你在哪……”
竹林中,少男半垂着腦袋,雙手捧着片破罐,一瘸一拐漫無目的地往前走着。
他腳步虛浮,頭發蓬亂滿身泥土,衣袖撕破了好大一塊,耷拉在胳膊肘搖搖擺擺。捧着破罐的手紅一塊青一塊,指甲縫裡還嵌着泥土與綠苔,臉上仿佛被人按在地上揍了一頓,就連耳朵旁都擦破了皮,滲出點點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