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恩順着她的目光望去,看到了為首的那個鉗着向導後背的雙手,粗魯地押着向導往前走的哨兵。
但那個哨兵沒什麼特别的。
蘭恩不屑地扯了扯嘴角。
A級哨兵,戴着口罩,身高目測與他差不多,或許還比自己矮上那麼一兩公分。
體格雖然不錯,但小桃向導身邊的哨兵就沒有一個身材拉胯的,這身闆也不過是他有心機的穿搭給自己添加的虛無的視覺分而已。
若是實在要說有什麼獨特之處,或許就是那一雙深邃而不失東方美感的眉眼罷了。
可是,好好的一對眼睛,眼神卻冷得發邪。
更不要說口罩擋了他大半張臉,說不定也就隻有眼睛能看。
蘭恩可不信洛春桃會因為那個哨兵的皮囊而對他另眼相看。
那群人越走越近,洛春桃也徹底看清了哨兵的眉眼。
大腿上的某片肌膚有點發燙,那正好是放木牌的口袋貼着的地方,洛春桃沒有在意。
她隻知道自己現在有點生氣。
氣的不僅是被壓迫的向導。
洛春桃冷笑一聲。
蘭恩身體一僵,雖然不明白洛春桃的意思,但本能地對向導的情緒感到一絲畏懼。
那名哨兵和向導不出洛春桃所料地坐到了自己和蘭恩的對面。
小向導自始至終都沒有擡頭,隻是咬着牙默默承受着哨兵對她的剝削。
洛春桃就這麼冷眼看着對面的兩人。
陌生的哨兵也沒有說話,卻毫不掩飾地将洛春桃打量了個遍,野獸般充滿侵略性的眼神,讓對面的兩人都感到了冒犯。
蘭恩眉頭一皺,正要發作,洛春桃伸手按住了他。
向導的精神絲透過肌膚代替了言語,蘭恩勉強穩住了動作。
陌生哨兵就這麼定定地盯着洛春桃,即使轉過頭去,也沒有挪開視線。
他一邊盯着洛春桃,一邊掐住身邊向導的下巴,扯下口罩,一口咬住了向導脆弱的脖頸。
洛春桃閉眼,無聲咒罵了一句。
“真是夠了……”
蘭恩隻聽到洛春桃的一聲低語,下一秒,向導的精神力沖進他的精神海,那力道兇猛急促,蘭恩猝不及防,幾乎喪失了對自己意識的掌控——
雨林裡的黑蛇正盤踞在沼澤草叢中休憩,察覺到向導的氣息,立刻睜開眼睛興奮地吐着信子向她爬來。
洛春桃敞開懷抱,慷慨地将它迎入懷中,操控着精神力,毫不猶豫地在蘭恩的精神海裡再深入一層,闖進了黑蛇的腦海,透過它的眼睛,看向了火車裡正在發生的一切——
火車裡一如既往的寂靜,夜晚降臨,車廂内橙黃色的燈光亮起,甚至給車廂蒙上了一層溫馨。
洛春桃“看”見自己正枕着蘭恩的肩膀睡覺。
對面沒有向導,也沒有哨兵。
洛春桃頓了一下,沒有立刻從黑蛇的腦海中抽離出來,而是無師自通地将自己的精神絲和蘭恩的精神絲糾纏在一起,無聲無息地往車廂内的其他地方探去。
洛春桃“看”到守夜的蘭恩疑惑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
可洛春桃作為給他做過疏導的向導,融合他的一縷精神絲,去探索外界,這點異樣簡直微不足道。
因此,這個火車内的蘭恩沒有多想,就這麼靜靜地抱着手臂,充當洛春桃的枕頭。
洛春桃借着蘭恩的精神絲,滑過了每一個座位。
這節火車比起剛上車時,還是多了幾個人出來。
而且這幾個人的穿着打扮,和洛春桃自己看到的那一群欺壓向導的哨兵十分類似。
洛春桃心思微動,不知不覺已經來到了車廂衛生間外。
她倒沒有冒然地闖進去,打算在外面等一會兒,等到裡面的人出來,再了解情況。
沒想到這一等,就“聽”出了裡面的幾分不尋常。
借着精神絲敏銳的洞察力,洛春桃似乎“聽”到了裡面有人在掙紮。
她猶豫了兩秒,還是操縱着精神絲,探進了衛生間。
隻見裡面有一個陌生哨兵正在強迫一名向導給自己做疏導。
而令洛春桃意外的是,那名被逼迫的向導和自己剛才真正見到的向導一模一樣:同樣的發型、同樣的瘦弱、同樣的精神海受損、同樣的屈辱不堪又難以掙脫。
洛春桃“看”向那個低劣的哨兵,毫不意外地發現那名哨兵除了衣服和自己見到的哨兵一樣外,身形和外貌都變了樣。
除了那一對裝在自己眼睛裡更加令人不舒服的眼神。
洛春桃冷笑。
果然,醜陋的眼神放在醜陋的眼睛裡才是合适的。
洛春桃猛地從蘭恩的精神海裡抽離出來,回到自己的意識裡,睜開了雙眼。
洛春桃徑直站起身來,拉起了蘭恩的背包帶子。
這裡的蘭恩不知道她要做什麼,怔怔地望着洛春桃,一時間竟然忘了動作。
下一秒,洛春桃深吸一口氣,舉起沉重的背包,雙臂用力一輪——
“砰!”
背包重重地砸上陌生哨兵的後腦勺,将人直接砸到了地上,自然也松開了對向導的束縛。
洛春桃将背包扔到蘭恩身邊,猶嫌不夠解氣地踹了一腳陌生哨兵的腦袋。
“真惡心。”
也不知道說的是這個哨兵,還是這列火車窺探私人記憶的手段,亦或是兩者都有。
哨兵倒地不起之後,被欺負的向導慌慌張張地跑開了。
洛春桃看向蘭恩,正想說點什麼,忽然身體一個踉跄——
“旅客們,請注意,因強降雨影響,列車将臨時停靠,請乘客留在座位,勿随意走動。”
熟悉的機械女播報音再次響起,洛春桃睜眼時,正枕着蘭恩的肩膀。
“小桃向導,你醒了,”蘭恩轉過頭來,看着洛春桃笑道,“要不要吃點點心?”
洛春桃看着他推過來的那盤淡黃色曲奇,一瞬間有些恍惚。
“咳,不用了。”洛春桃想也不想地拒絕了。
她直起身,望向了黑乎乎的窗外,“不是說這列火車不會受到天災的影響嗎,怎麼還會因極端天氣停靠?”
幾道閃電劈開夜空,不比山崩勢弱的雷聲炸開,震得人心驚膽戰。
“雖然所處維度不同,但彼此之間也會互相影響,”蘭恩平靜地望着車外的狂風暴雨,“不知道哪個城區又要淪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