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觀的待客廂房内,姜鳴謙正在看來自前方的戰報。
蕭烈留其部守王府老巢,他親自率軍東下,欲攻打安慶,直取應天。
他去信王仁明:
巡撫大人親鑒
蕭烈此人,有勇無謀。他欲奪應天府之事不急,天險可守。應暗派奇兵一支,殲滅他老巢,奪取後方軍備,斷其中線糧草。如此,應天守城之戰,蕭烈不戰而敗。
禦史姜鳴謙敬上
夜半子時,謝永貞在房内餓得慌,溜去觀内的膳房找吃的,不巧碰到了來給姜鳴謙找吃的冬藏。
冬藏手捧一碗清湯面,問:“謝娘子,你怎麼也在啊?”
“我睡不着,出來逛逛。”謝永貞笑着回應道。
“睡不着哪有來膳房逛的?”冬藏小聲嘀咕。
“你說什麼?”
“沒什麼。”冬藏又道:“謝娘子可是餓了,需要小的給你再下一碗面嗎?”
謝永貞看着他道:“我不餓。你家大人才是餓了,趕快把這面端給他吧。”
“那冬藏先告退了,有什麼需要謝娘子可以到姜大人屋子裡喊我。”
冬藏離開後,謝永貞在膳房中逛了一圈,找到兩個白日裡頭剩的南瓜饅頭,雖然冷了,倒還能吃,便獨自蹲地啃食饅頭。
唉,她還是修為不到家,如果能辟谷該多好。人食五谷雜糧,真是麻煩,還會生病。聽師父說,師祖是煉虛合道的真人,他就能辟谷,曾閉關九載,踏碎虛空而去。可如今,靈氣日漸稀薄,就連師父也不過煉神還虛的修為。至于她自己,自三歲起跟着師父修煉,日夜不辍,七歲時煉精化氣,至今還未破煉氣化神的境界。
修行之路漫漫,謝永貞也曾想過,她如果不曾為師父所救,而是長在公孫家,會是一番什麼模樣?如果不走這條路,她可能也像京城裡其他貴族小娘子,早早定親,與郎君相守一生。平淡,但幸福。而修行,是注定孤獨的一條路。
可是這世上哪有什麼如果?在十四年前公孫滅門之時,就注定了她要走的是與他人截然不同的道路。而這路再難,她都會走下去。
姜鳴謙房中,冬藏把清湯面放在書案上後,道:“我在膳房遇到了謝娘子。”
姜鳴謙問:“她可曾與你說了什麼?”
冬藏答道:“謝娘子說她睡不着,出來逛逛。”
“這人連謊都撒不圓。”說着便從椅子上起身往屋外走去。
冬藏追着問:“大人,面不吃了?”
“賞給你了!”話音落,人已走遠。
姜鳴謙走進膳房,看到的就是謝永貞蹲在地上吃饅頭的樣子,直喊道:“阿貞,你到底是怎麼想的?正餐不吃,大半夜蹲到這裡啃饅頭!”
見到來人,謝永貞有些尴尬,“你來做什麼?”這個點見到冬藏已經很意外了,沒想到姜鳴謙還會來找她。
“我來做什麼?”姜鳴謙嗤笑一聲,接着道,“這膳房,你能來,我為何不能來?”
謝永貞道:“本觀清貧,大人若是清湯面吃不飽,還是下山去吧!”
“你我今日剛見,便要趕我下山?”姜鳴謙有些生氣道。
謝永貞起身道:“姜大人,你本不是兒女情長的人。何必把時間浪費在我這裡?”
臨安城外,戰火紛飛。若在此長情,可愧江南百姓。
“阿貞,我原本以為,我們該是同路人。”
江南科舉舞弊案,大覺寺失火并公主案,一路走來,他們攜手與共。如今蕭烈兵變,他與她皆在江南戰局之中,何不共進退?
謝永貞似是知曉他心中所想,看着姜鳴謙輕歎道:“姜大人您是個有本事的人,我也未必能幫上你的忙。”
科舉舞弊一案,她幾乎沒出什麼力,都是姜鳴謙在收集證據。而大覺寺失火一事,她本是布局人,執棋者,而最後,她淪為他的棋。
論謀略,謝永貞自知不如他。可讓謝永貞害怕的是,姜鳴謙與姜鳴豫兄弟二人勿論性格,就連相貌也無一絲相像之處。不知姜府還藏着什麼秘辛?她自是早脫身為妙。
“你不願意留在我身邊,就願意成為蕭元吉的謀士是嗎?”
直呼太子殿下的名諱,姜鳴謙比她想得還要大膽。
“你何時從何處知道的?”謝永貞眉頭輕蹙,“我那時剛知道自己的身世,自是想查當年的真相。”後來發生的事兒,他也清楚。
去歲浴佛節在大覺寺遇蕭元吉,是她故意為之。但往後的發展,可沒按她的意願來。
“我不隻知道這個,還知道你殺了四公主派來圍剿你的暗衛。”
“看來,我在大覺寺的事情,你都查清楚了。”随之謝永貞湊近笑道:“可是姜大人,你知道四公主為何對我恨之入骨?”
姜鳴謙不語。
“是因為你呀!姜鳴謙姜大人。”謝永貞突然指着他哈哈大笑,“大人生的一副好相貌,四公主為之傾心不奇怪。可是,你什麼也沒跟我說。我一直覺得莫名其妙,直到大覺寺時我控制住了四公主,下了催眠咒後才知曉,原來症結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