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
楊文帆深信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好,也沒有無緣無故的不好,黎海明送他名牌鞋必然是因為楊暨明,而非他口中的,“你和一誠是好朋友,我和你爸也是好朋友,多好的緣分”,楊暨明和黎海明有着怎樣的關系已經無法考證,但是楊文帆和黎一誠不過點頭之交。
黎海明是去楊文帆班裡找的他,當時是大課間,楊文帆在給同學講題,兩個人思路不同少不得一番争執,楊文帆脾氣好性格沉穩,對方暴躁起來,他還能情緒穩定地提醒對方喝口水,走廊裡的同學喊他出去,黎海明正見教室内的女孩耳朵紅臉也紅,誰還沒年輕過,楊文帆這個勁兒和他爹有一拼。
楊文帆客氣地喊他叔,兩雙眼睛四目亂對,黎海明沒見過楊文帆幾面,有印象的幾次還是娃娃,論關系是親近的,和人熟絡不起來。黎海明咳嗽兩聲掩飾尴尬,“我和你爸一起開客車,我倆十多年的交情”,楊文帆的眼睛猛地擡起,再看黎海明時目光有了别樣意味。
課間短暫,黎海明有很多話同楊文帆講,楊文帆心領神會讓黎海明寫了電話号碼,隔了兩個周放暑假,楊文帆給黎海明打了電話。
黎海明邀請楊文帆去自己家,楊文帆自然拒絕,黎海明強硬,楊文帆妥協了。很多時候楊文帆自己都佩服自己的心大,執着目标,從不把任何事做執念,有一份力出一份,坦然地接受所有,沒有幾件事能掀翻他的心。
楊文帆見到黎一誠兄妹後,才知道黎海明和黎家兄妹的關系,無巧不成書,地球是圓的,人和人之間總有牽連。黎一誠待楊文帆熱情,楊文帆長了張好看的臉,黎一諾自然也熱情,黎海明妻子又是張巧嘴,一頓飯下來沒有冷場時候。
黎一誠外婆生了小病,吃完飯黎媽就帶着兒女去看望老母親,偌大的房間隻剩下黎海明和楊文帆。黎海明喝了小酒,嘴裡念叨着和楊暨明的往昔,“老楊仗義爽快有擔當,我這輩子就服他一個”,楊文帆眼中的父親形象單薄,在他面前甚少透露柔情,黎海明口中的那一面他未曾領悟過,半個多小時下來,他總覺得在聽陌生人的故事。
“你葛歡阿姨是個好人。”黎海明手中的酒杯落到桌面,砰地一聲。
葛歡的付出在那兒,楊文帆是懂得感恩的人,好人不足以形容她,世界上絕大多數美好詞彙都不能形容她,心有大愛,處事決絕從不扭捏,敢愛亦敢恨,她值得任何誇獎,不論是何種時候。
黎海明夾花生米的手頓了頓,忽然想到一件傳聞:“聽說你和你葛歡阿姨打了個賭?”
楊文帆沒打算打啞謎,沒有猶豫:“對。”
“我成年後不再花葛阿姨和周叔叔一分錢,有了經濟能力後,這些年的花費連本帶利還給他們,當然,我也永遠是他們的孩子。”
蜻蜓點水,白鶴拂過山林,這些話這些事實從來不是難以啟齒的,楊文帆心裡坦蕩,說出口的話也坦蕩。
黎海明酒杯再度被滿上,酒勁兒上來,沒條理的話也跟着多了起來:“孩子,你爸當年是見義勇為,你爸手上是有兩個的……”
楊文帆笑:“這些不重要了,眼前能抓住的東西才重要。”
鐘表走了兩圈,楊文帆借口有事告辭,黎海明從房間翻出鞋盒子,鞋盒上的LOGO顯著,楊文帆惶恐地推辭,黎海明放狠話硬塞。或許和楊暨明有真感情,或許越不過良心的雷池,楊文帆收住了這份禮物。
楊文帆推門而出時,黎海明朝着他的方向大喊:“孩子,黎叔對不起你,黎叔有家有兩個孩子,你的難黎叔知道,沒有人分擔的時候可以和一誠聊聊,你們年齡相仿……”
名牌鞋沒有人再提及,日子如湖水般沉寂下去,一家四口緘默不言,楊文帆和丁知樂如往常般上下學,葛歡和周有才也如之前一樣上班,好似什麼都沒發生,好似左臂下的疤痕是在夢中抓傷。
葛歡待楊文帆的态度沒有太大不同,會囑咐他大小事,生活上照舊關心他,學業上督促他,楊文帆的暖男形象發揮徹底,噓寒問暖,像照顧小孩一樣照顧他後媽,盤子不讓她端,熱水不讓她倒,生怕她磕着碰着。丁知樂無法理解這種感情,她也沒準備理解,後媽的事向來和她關系不大,楊文帆的事她偶爾會插上一腳。
兩周危險期過去,丁知樂常舒一口氣,家裡的渾水徹底平了,在她以為可以繼續做個沒心沒肺的小女孩時,誰知,老天爺開始發威了,從早上第二節課開始肚子像被尖刀圍攻般疼痛,坐着不是,趴着也不是,最後疼得她呲牙咧嘴,慘白着一張臉給張“閻王”請了假。
醫務室挂了兩瓶水,李良月騎着小電驢送她回了家,周有才工作忙不假,會給丁知樂上“苦難”教育課也是真,“我們當年條件比你們差多了,有同學發着高燒還能做題考試呢,一點不耽誤學習”,“不想學習的人才會拿生病當理由,好學生會利用一切時間充實自己”,“生病都克服不了,生活上的難處你能克服什麼”。再說後媽葛歡,丁知樂想到和她獨處心裡就亂騰騰,為了病情不加重,最好不麻煩她老人家。至于親媽凱莉姐,凱莉姐事業高峰,丁知樂可不舍得要見她媽口袋的鈔票飛走。
“楊文帆呢?”李良月忽然提他。
丁知樂雙手抱緊肚子,額頭有汗珠:“要是讓他知道昨天我吃了三個冰淇淋,兩袋辣條,一袋幹脆面,六袋魔芋爽,三個士力架,一碗酸辣粉,五根玉米腸,他能捶爆我。”
“帆哥還奪食啊?”
丁知樂撇嘴:“他嫌棄我亂吃東西,他還嫌棄我糟蹋自己可憐的胃。”
李良月咂巴嘴:“管得真寬,黎一誠都不管你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