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
丁知樂奶奶生病了,周有才和葛歡慌忙收拾東西,連夜坐火車回老家了。
淩晨三點鐘,周有才接到二弟電話,老太太吃完晚飯在裡屋看電視,以為老太太看劇看得入迷沒提醒,晚上十一點多還有電視聲,一推門發現老太太卧在躺椅上,手腕的珠子散了一地。所幸發現及時,老太太暫無大礙,隻是醫生說身體和以前不能比了,家屬要做足心理準備。
家中無事周有才的二弟和妹妹從不打擾哥哥,老家離雲江遠,愁也是白愁,這麼多年下來,周有才聽到的全是喜事,從未有過煩心事,猛地來這麼一出,周有才徹底亂了。老太太病得太急,周有才不敢想後果,兒距母千裡,盡孝本就少,如果坐以待斃釀成人生遺憾就完了。
剩下三孩子,大孩可以帶小孩,葛歡怕楊文帆和丁知樂照顧不了周溪,想委托賈奶奶,時間太晚不好打擾,隻好反複叮咛:“如果帶不了就去找賈奶奶,周溪很聽賈奶奶話。”
楊文帆輕聲答好,丁知樂睡眼惺忪機械性磕頭,主卧的小小孩睡得正酣。
黑夜籠罩着雲江城,楊文帆手肘抵丁知樂肩膀,丁知樂向後退兩步,睡意瞬間消弭:“你幹嘛,他倆走就走呗,我還離不開他們嗎?”
楊文帆雙手叉腰:“留周溪一個人在主卧不行,你去主卧陪她吧。”
丁知樂腦子比頭發還炸毛:“憑什麼?我讨厭小孩,更讨厭這個小孩。況且誰家姑娘長到十六還睡爸媽床,而且這個媽還是關系特别一般的後媽,太離譜了楊文帆哥。”
“那你覺得我睡他倆床正常?”
丁知樂揉眼睛,歎氣不停:“周溪一歲半了,她該學着長大了。孩子大了,就放手吧,拴在懷裡的小孩沒出息,周溪怎麼也得學到她姐的三分之一。”
“雖然她姐這成功人士很難跟上,但盡力學吧,長江後浪推前浪,怎麼也得達到平均水準。”
楊文帆胳膊肘還在抵丁知樂肩膀,硌得丁知樂老疼,丁知樂右手打他胳膊,用了十層力,右手又疼麻了。
“帶你房間吧,楊文帆哥,我看你和周溪特别有緣分。”
嘴上說不清,丁知樂一句趕一句,嘴上不肯落下半點下風,楊文帆身體力行直接推丁知樂進了主卧,丁知樂張牙舞爪但耐不住楊文帆力氣大。主卧的床前燈還開着,嬰兒床的小女孩呼吸均勻,楊文帆拿櫃子裡的新床單鋪床上,抱來沙發的三個抱枕,豎着排開,楚河漢界就此形成。丁知樂蔫巴巴帶來自己的夏涼被,撿離周溪遠的那側躺下,楊文帆則躺另一側。
周溪能睡整覺,晚九點睡,早八點醒,她醒來時見沒有媽媽,張嘴就嗚出聲,還在睡的兩大孩被喚醒,對視一眼,默契地交換眼神,丁知樂繼續癱床上裝死,楊文帆搖嬰兒床試圖緩解周溪情緒。
周溪哭在興頭上,越安慰越鬧騰,越溫柔越無效,哭聲放響三分鐘,丁知樂的睡意一點點消散。
“服了,這小孩怎麼那麼能鬧,不會歇一歇啊!”
丁知樂怒吼,周溪的哭聲瞬間停止。丁知樂站到嬰兒床前,周溪小嘴撇撇,一雙眼睛水靈靈的。
丁知樂講道理,試圖和一切生物講道理,遇到蚊子會罵它們“喝别人血成長光彩嗎”,遇到青蛙會唠叨它們“下完雨不要呱呱呱吵得人腦瓜疼”,遇到惡狗會在背後小聲念叨“那麼兇做什麼,遇到狗販子請繼續兇”,小孩子比以上生物更難溝通,丁知樂決定以惡制惡,周溪哭,她比她更大聲,周溪鬧,她跺地聲更大。
溫柔手段固然好,但解決問題還是得強硬手段,周溪被丁知樂管得服服帖帖,吃飯不鬧,睡覺不鬧,玩耍不鬧,丁知樂成就感異常足。
“如果哪天我不幸攤上個孩子,我一定給她養得比綿羊還乖。”
楊文帆懶得理她,手下的筆還在勾勾畫畫,丁知樂已經明确拒絕葛歡輔導,楊文帆接過輔導重任,正備課試圖給丁知樂講通語法。
丁知樂在沙發吃酸奶,一雙腿翹老高,楊文帆飛過一隻圓珠筆砸到她小腿:“單詞背了嗎?昨天給你畫的句子讀了嗎?”
丁知樂不理他,回的話也是亂答:“我還是讨厭小孩,讨厭像周溪一樣的小孩,哭哭哭,整天就知道哭,哭一聲其他人就都得哄她。”
“雙标了哈?”
丁知樂立馬坐起:“我哭不一樣,我哭别人不用哄,我哭是為了緩解情緒,小孩哭是為了指派大人。”
楊文帆握筆的手停住:“你也是從小孩過來的。”
“可是我讨厭小孩,我見到小時候的自己我也會讨厭。”
丁知樂認了真,話越說越沒譜,楊文帆聽不過去:“你隻是對周溪有偏見,不是讨厭年齡小的孩子。”
楊文帆話說得太笃定,丁知樂片刻失神,拿起腰後的抱枕砸楊文帆頭頂,她兩腮紅紅,語氣嗔怪:“我看是你對我有偏見,你就覺得我小心眼,看不過去周溪分走周有才的愛,我告訴你我根本不稀罕,他願意給誰就給誰,我有我媽,我根本不缺!”
丁知樂拖鞋都顧不上床,赤着一雙腳跑回屋中,楊文帆敲門沒回應,推門發覺門已鎖。
天氣熱,兩人很少出去吃飯,楊文帆在樓下超市買好肉和蔬菜,早上吃煎餃或餡餅,中午一葷一素兩菜,晚上喝粥吃涼菜。周有才夫妻沒回老家前,丁知樂直接pass早餐選項,兩人走後有周溪鬧騰,每天八點丁知樂準時被吵醒,秉承醒了不能餓着的原則,這兩天丁知樂頓頓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