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心公園進門三百米,有個帶圓框眼鏡的姐姐賣冷面卷臭豆腐,香得丁知樂沒敢擡頭,那個姐姐看外貌沒比丁知樂大幾歲,看她低頭,忍不住笑了幾聲。
“你餓了?”楊文帆用胳膊肘戳丁知樂,丁知樂沒好氣地瞪他。
“沒有,别自作多情。”
楊文帆笑:“那你咋跟個耗子似的,東躲西藏?”
“你耗子,你全家都耗子!”丁知樂不知該先踩他腳還是先捶他胳膊,一陣手足無措。
楊文帆點頭:“噢。”
丁知樂想到别的,語氣又放緩了:“老周是耗子,你也是耗子,周溪是不是耗子有待考證,葛阿姨是老鼠夾,我是乖貓,你聽見沒有?”
“可以。”
“行吧,喊你出來也不是為這芝麻事,我是讓你陪我散心的。”丁知樂拍楊文帆肩膀,大有托付秘密的架勢。
丁知樂氣消了大半,隻是以往那些像是泥巴一樣的事纏住了心髒,橫過來豎過去始終想不通,過去的事雖然已翻篇,但每每響起陣痛猶在。
心理導師楊文帆找好凳子坐下,丁知樂像扯線團般扯心中的疙瘩。
“我爸媽性格不合,一天到晚老吵吵,他倆能離婚我挺開心的。”丁知樂足夠坦誠,“隻是我不理解,既然已經離婚,老周憑什麼說我媽不好,我媽再不好也是曾經不好,他除了是我爸外,和我媽沒有任何關系,他憑什麼對我媽指手畫腳?”
楊文帆右手邊有花叢,他随手掐了葉片,大拇指蓋大小的葉子脈絡清晰可見,楊文帆指着脈絡給她捋:“你生氣是因為你爸對你媽不禮貌,你爸沒有資格評價你媽,你爸是基于過去的了解評價你媽,你想說的是不是這些?”
丁知樂不明白楊文帆為什麼将葉子折了又折,面前的事要緊,急忙回他:“是這些。”
楊文帆聲音清透:“你生氣沒有錯,你爸不禮貌,你爸沒有立場評價你媽,你爸更不該當着你面說你媽不是,甚至,你對你爸發洩不滿同樣正确。”
“隻是既然生過氣,表達了不滿,為什麼又一直憋着勁兒,折騰自己呢?”
丁知樂情緒化,大悲大喜全表現在臉上,看她表情如何便知心情如何,她不記仇,但消化事情時間長,往往是翻來覆去後才丢棄壞情緒。周有才和葛歡惹她不快,她把自己關進房間,撓破腦皮地去辯誰對誰錯,得出答案後又回避着問題本身。
“我覺得尴尬……”
楊文帆:“你不需要尴尬,你沒做錯。”
“可是……我壞脾氣了,我朝着老周和葛阿姨亂吼了……”
楊文帆拍她肩膀:“那下一次你收拾好情緒,大大方方地提出不滿,不用小心翼翼,據理力争,你如何想便如何表達憤怒。”
“過去的讓它過去,你隻需知道下次發生這種情況該如何處理。”楊文帆聽到一陣胃鳴聲,身旁的丁知樂往右邊騰了兩步,整個人看起來還算正常。
“臭豆腐卷烤冷面吃不吃?”
丁知樂咽口水,楊文帆隻有褲子有掏口袋,半天沒翻出東西,那股大口吃東西的勁兒被沖刷個幹淨,兩個人座位不遠處,大概十五米處,有個大叔在賣澱粉腸。
“你請我吃澱粉腸吧,我想吃那個。”
楊文帆出門沒帶手機,隻有幾張零錢在身上,雖然可選擇範圍異常少,但買兩根澱粉腸綽綽有餘:“我……下次請你吃。”
丁知樂笑,眼睛亮晶晶:“等你發達了,這條街我從南買到北,你肯定會答應對不對?”
楊文帆點頭默許。
丁知樂愛吃辣,楊文帆同樣喜歡,兩人一個要爆辣,一個要微辣,要爆辣的丁知樂辣得一張嘴通紅,要微辣的楊文帆雲淡風輕,“沒膽量,慫”丁知樂挑釁楊文帆,楊文帆搖搖頭。
八月底的雲江仍很熱,動彈幾步渾身是汗,丁知樂拉開防曬服的拉鍊,在頭頂展開雙臂,有風拂過,心裡無比踏實無比舒暢。
下午兩點的居民區,一碗還在冒熱氣的麻辣燙放在餐桌,而楊文帆當着丁知樂面拿出了手機,他搖手機的那刻,丁知樂像被海水淹沒。
老周做飯很差,麻辣燙是唯一拿手菜。
電視機不知何時被打開,cctv5在重播,中國女排以3:1戰勝塞爾維亞,時隔十二年再奪冠軍。2016年的夏天以熱血的奧運會結尾,秋天,丁知樂正式成為一名高中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