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外的走廊貼滿了目标,有人寫高分,有人填名校,丁知樂的便利貼寫了扔、扔了寫,鹹魚對未來沒有崇高理想,記住的大學名字極其有限。同桌林秒的那張紙也是空白,詢問她原因,她卻支支吾吾:“好的學校我考不上,不好的學校我瞧不起。”
林秒成績和丁知樂持平,偶爾會高上兩名,和她同桌一年,丁知樂見她哭鼻子的次數兩根手指都數不盡,這道題粗心,那道題的知識點忘了複習,她急于證明自己的能力不止于此,可成績單上的數字始終不太美。
煩惱不同,再好的朋友也無法傾訴,丁知樂托起下巴認真思考人生,如果她這樣擺下去,高考指定考砸,那是不是代表人生完蛋了?如果理想和現實有差距,他們會不會失望?什麼樣的人生是好的人生?
答案很難給出,班主任的凝視卻能拉回遊魂。丁知樂灰溜溜低頭寫題,高一高二時同學們鬧騰,晚自習很難有安靜時候,現在不光鴉雀無聲,每個腦袋都在認真寫題。
班裡環境壓抑是一方面,無形的期待又是另一方面。從前放養丁知樂的周有才開始做夢,一年時間能做到中考逆襲,在高中知識學得還算合格的情況下,實現高考逆襲是不是可以提上日程。丁知樂不忍心打斷他做夢,每每談論相關話題都是敷衍以對。
與丁知樂的緊繃相反,高考後等成績的楊文帆很松弛,估分來看top大學十拿九穩,大石頭落地,連遊戲昵稱都變成了歡快的“幹飯不要停”。丁知樂羨慕嫉妒,想把他拉進高中受罪。
高中生的變态時差在,丁知樂已經好久沒見過他,昨晚放學煮泡面,葛歡無意提到他找了份兼職,據說是家麻辣燙店。丁知樂的手機被沒收,周有才二十四小時帶着,揣在他上班的小包裡,每天早晨都會檢查,丁知樂隻有周末會拿到它。聯系楊文帆艱難無比,丁知樂翻箱倒櫃,最終在舊書筐裡找到了一部諾基亞,用紙巾擦了十分鐘才擦淨。
丁知樂會背四個号碼,她自己的,丁凱莉的,楊文帆的,還有周有才的,丁凱莉和楊文帆的号碼最常撥打,周有才的号碼來源于悠久記憶——小時候怕迷路硬記的。
電話是午飯前打的,接到卻是放學時,丁知樂把小電驢停一旁,在光下接聽:“楊文帆,你在哪兼職啊?”
話筒裡有清朗笑意:“你找我也打不了折。”
“你是因為我喜歡吃麻辣燙才選麻辣燙店兼職嗎?”丁知樂聲音疲憊。
楊文帆:“哄哄你的話,可以是。”
“沒意思。”丁知樂小聲嘟囔,“可以給我個地址嗎,周末我想去打卡。”
“周末,周末我不去上班。”周末是放榜日,王叔和王嬸已經預定了楊文帆的時間。
丁知樂抱怨:“你和他們慶祝,都不和我們慶祝,我生氣了呵。”
楊文帆那頭卻沉默了,丁知樂以為是斷線,特地确認了好幾遍,咳嗽兩聲,那邊還是沒有動靜,丁知樂有點惱:“你在想什麼?”
“剛才店裡忙,”楊文帆解釋,“王叔王嬸想激勵王悅,可能我有做榜樣的潛力,況且我并沒有十足的把握,說慶祝為時尚早。”
丁知樂耳朵沒出錯,為了打電話她還特地找了安靜地,楊文帆所處的環境很靜,靜到可以聽清每一聲蟬鳴,不可能是因為忙。
“你撒謊。”
話筒陷入長久的安靜之中。
………
丁知樂對兩次高考放榜印象深刻,一次是自己的,一次是楊文帆的。中午十二點,鬧鈴一響,連午飯都顧不得吃,飛着雙腿就奔去房間。查詢網站卡頓,過去的分秒被放大,手心一點點變紅,指甲摸搓皮膚,她的汗液和心跳不停。
結果彈出的那刻,汗水和心跳都凝固了。
這是他夢寐以求的,今時今刻,如願了。
楊文帆,總分708,市排名1。
丁知樂有過很多夢,有的結了果,有的尚在發芽 ,她可以不要很多果,她不能要楊文帆墜落。
她要他永遠立于不敗之地,要他永遠驕傲永遠站于高山之上。
楊文帆有沒有哭不知道,躲在房間的丁知樂真情流露,淚花像斷了線的珠子,不要命地往下流。夢想不會長出翅膀,紙飛機也能飛躍大江南北,楊文帆,你擁有大好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