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丁知樂嗓子發澀：“我都餓哭了，咱去吃飯吧。”

牛排店的規劃撤銷，臨時改為“香飄飄”麻辣燙，周照體貼地點奶茶，更體貼地開門、擦桌子，吃飯全程包括送丁知樂回家比待三歲小孩還溫柔耐心，分别時候，丁知樂大笑，歡快地朝周照做鬼臉：“你緊張個什麼，太好笑了吧？”

周照反應過來，自己笑話了自己一周，和李良月三人小聚時瘋狂責罵自己的同情心：“我就不該可憐她，這顆心比石頭還硬。”

學藝術後，李良月的感知力達到n級台階，共情能力足夠看穿一個小小丁念念，周照一會靈光一會掉線，許多秘密要避開她講，聚會過後李良月才細問丁知樂。

丁知樂知道瞞不過李良月，回答得十分爽快：“我嫉妒，嫉妒有人可以喜歡他，可以和他暧昧，甚至有一天可以和他戀愛……全世界都可以的事，隻有我不可以……”

“也不是不可以，”李良月不知如何講清，開口又停住。

丁知樂臉色煞白：“月月，他不喜歡我，在他心中，我就是個比周溪還小孩的妹妹。”

“你不問怎麼知道他真實想法？”李良月說服自己多日的疑點。

丁知樂能感覺到血液回沖，梗在胸口鈍鈍發痛：“我敢問嗎，不問可以是妹妹，問了是什麼？”

壓在丁知樂心口的“神經病”沒說出，而視頻裡的她已然哀默成傷，比冬日的積雪還沮喪，李良月何時見過這個向日葵般的女孩如此呆滞的目光，一時之間竟找不出理由勸她。

平常人拿初戀當白月光，放在丁知樂這兒不适用。和黎一誠做朋友的丁知樂我行我素，情緒絲毫不受影響，分手隻覺得解脫，多年過後想不起他，提起他來眼睫毛都不曾眨一下，而反觀另一人呢，講不得一句話來。

“你要知道，終有一天他會結婚生子，那時候你也這樣嗎？”

丁知樂的聲音比蚊子聲還小：“月月，可是我會逃啊。”

李良月最近在追男團，全團均是高顔值，憑她對丁知樂的了解，其中的345号都是丁知樂喜歡的類型，為幫好友分散精力，李良月天天發帥哥照片給丁知樂。

天天見不同的美男，丁知樂想矜持都難，作為好友的李良月貼心，特意去打印店打印了三十張照片，丁知樂床前貼，桌面貼，牆壁貼，大幅海報挂到門口，什麼哀傷難忘似乎都消失殆盡了。

社交網絡益處良多，和相同愛好的人交談，在一定意義上，拉近了與偶像的距離。丁知整天泡在某博和某吧，身心都活在追星的夢幻海洋中，這張照片帥可以當壁紙，這句話酷可以當個性簽名，這串數字……

她的手機和平闆用的人臉識别，早已忘記密碼，想将密碼換成現偶像生日，卻一而再、再而三地出錯，很難想通何時換的密碼，卻在嘗試想起密碼的第五次打開了手機。

她的生日不對，丁凱莉的生日不對，她的生日加丁凱莉的生日不對，前任偶像的生日不對，楊文帆的生日卻對了。

解鎖手機的那刻，比恍惚更強烈的感受是難過，短暫喜歡一個遙遠的人簡單，放棄再喜歡上另一個同樣遙遠的也不難，但近在咫尺、可以捂在心窩的喜歡丢掉實在不易。

丁知樂接受不了喜歡楊文帆的自己，也接受不了不喜歡楊文帆的自己。她實在很難描述楊文帆帶給他的感受，透着檸檬的酸與澀，綠樹般的踏實，和煦陽光下的海平面，虛與實，無數個身影交彙，十三歲的丁知樂與楊文帆，十四歲與十五歲的他們，十五歲與十六歲……

丁知樂和楊文帆不在一年出生，但生日相差不到半年，新年一直是條分隔線，前一段是舊歲，後一段是新歲。仔細用年齡算，實在是同齡人，丁知樂不喊楊文帆哥哥沒什麼，沒有特殊含義，更沒有羞恥感，隻是隻是……應該的。

……

有丁凱莉這個強有力支撐，丁知樂的經濟條件沒有差過，她換東西又快又勤，堅持兩月以上的物件已算奇迹，但很早之前收到的拍立得一直放在抽屜裡。

拍立得拍下過丁知樂與林秒的青春瞬間，雖然隻留下一張，但那張照片和秋天撿的楓葉一起化作藏寶瓶，合在書本裡，經受時間的發酵，不論未來科技如何發展，綠草地與藍白校服将永遠留存。

高考後和李良月的出遊，與李良月、周照在燒烤攤吃串喝酒的日子，亦或者六月末躲在樹叢的蟬，燥熱夜晚的滿天繁星，還有那張證明實力的高考成績單，它們被拍立得拍下，時間碾壓，這些照片比記憶更刻骨銘心。

遠方已經清晰可見，去往禾安的機票丁凱莉早早訂下，在九月，丁知樂的生命要掀開嶄新篇幅。丁知樂同小鄭姐報喜時，小鄭姐講了大學的課餘時光，還聊了和星星爸爸相愛的故事，小鄭姐不是喜歡談廢話的人，她的用意丁知樂明白。

做兼職、參加大賽可以考慮，但十九歲的丁知樂很難想象和戀愛有關的故事。消耗掉楊文帆對她的影響，在心裡重新确立和楊文帆的關系，這需要很多時間、很多精力，一根線扯斷容易，将線換個顔色還不引起别人注意實在太難，況且楊文帆的這根線不在她手裡。

很久之前，丁知樂就知道楊文帆是個心思細膩的人，别人的一舉一動都能被他察覺，明明與他無關，可離開雲江前沒有通知周有才家中任何一個人，直到回到學校，他才在家人群裡報平安。

丁知樂有質問他的沖動，她與周有才的矛盾與他何幹，可鼓起勇氣敲出的字段卻始終發不出，她已經被困在圓圈裡，進退不得、攻守失效。

哀歎聲像雨點一樣，一聲連着一聲，而疲憊鎖住了想傾訴的欲望。

丁知樂擦掉眼淚，故作體面地發出慰問表情，下一秒楊文帆的語音彈出。

“丁念念，你國慶回不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