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講自己親媽的高血壓公公的心髒病,說着說着淚眼朦胧,喉嚨發啞,這套說辭早被說爛,丁知樂當時的表情不太好看。
“小丁啊,你到我這個年紀就知道有多不容易了,上有老下有小,老的要吃藥,小的伸手就要要錢,上學花錢,吃飯花錢,穿衣服花錢,樣樣都要花錢,難呐!”
“小丁,我家小寶兒每天四點半放學,我都和老師打過招呼,磨破嘴皮子才推到六點半,這兩個小時小朋友都走光老師都下班的,我去接我家小寶時,每次都隻有他和門口的保安,灰溜溜的小眼神裡都是淚花,可嘴上卻說媽媽你真好……我的心呐,疼死了。”
大姐的描述繪聲繪色,丁知樂難免被觸動,但心底的委屈壓抑不住:“姐,要不你和經理說一聲,其他崗位總能調出個合适的。”
大姐連忙拉丁知樂袖子:“丁啊,這人活一輩子不容易,相逢都是緣分對不對,既然是緣分,咱就不計較這些雞毛蒜皮,多小的事啊計較它做什麼……”
“不就是誰多幹一點,誰少幹一點嗎,小丁,咱不計較!”大姐說這話的聲音明顯加大,路邊的行人紛紛側過頭來。
方好至始至終沉默,直到丁知樂和大姐談完話,他才笑呵呵說了句:“姐,小丁,現在不忙我去找晴晴了?”
人無語到極點,是一句話都說不出的,丁知樂從此之後再不理他,而他繼續奉行每天搬一半的傳統,苗晴發現這規律後向丁知樂解釋過“念念,男生力氣大也會累對不對”,這句話丁知樂無法反駁,況且方好搬東西的确比自己快,雖然,雖然他的速度一天比一天慢。
苗晴向經理介紹丁知樂時承諾做到學期末,她們專業下午課少,幾乎每天四點左右就有空閑,丁知樂雖沒計劃過勤工儉學,但身為用錢緊張的學生不會嫌錢多,最初她真想做到學期末。
二十天的磨砺使得丁知樂身心疲憊,正當她準備辭掉這份兼職時發生了一件事。
苗晴和方好的感情穩定,就丁知樂的觀察,兩人拌嘴的時刻都很少,可是不知怎的,最近幾天兩人一直在冷戰。
方好是什麼樣的人丁知樂不了解,苗晴是什麼樣的人丁知樂還是了解的,苗晴擅長分析解決問題,不會留問題過夜,這次的矛盾肯定觸及了根本。
超市九點半歇業,八點左右店裡人漸少,禾安降溫厲害,基本是丁知樂和方好各待半小時,輪流換班。這天是丁知樂先待室内,沒過多久,方好就和苗晴吵了起來。
兩人聲音很大,很快就吸引了大堆人,超市門半開,丁知樂能依稀聽到聲音。
“對,沒錯,咱倆的錢是我在管,但錢沒有全用在我身上,你想想這月新買的外套褲子和新鞋,雖然是我為你選的,但沒有一樣拿不出手,但凡你搜過價格就不會疑神疑鬼,再說了,還有我們每天的飯錢……”
方好低頭:“好了,别說了。”
苗晴的聲音很無奈:“每次有分歧,你都是這樣,不說難道問題就不存在了嗎?”
方好刻意壓低聲音:“你在大庭廣衆之下講這些,是在逼我還是逼你自己?”
……
後面的内容丁知樂就不知道了,門沒關,隻是來了位客人。駝背的小老太太笑呵呵,首先問價格,其次問配料,随後問口感,再然後問活動,丁知樂一陣喋喋不休,老太太扶頭“小姑娘,這些我都聽不懂”。
蒼白無力加無奈……
在店裡吵架影響不好,苗晴和方好很快撤出陣地,丁知樂不知該欣喜還是該憂愁,兩人就在自己旁邊吵,身為朋友,身為舍友,不勸不好吧,勸的話也不太好吧。
看了兩分鐘熱鬧的丁知樂走到苗晴面前,拍了拍她背,帶着她遠離方好:“氣大傷身。”
苗晴和方好的争吵仍在繼續,溫柔大方的苗晴鮮少有如此猙獰的時刻,丁知樂拽着她胳膊,不知如何是好。
方好拉苗晴手,苗晴用力掙脫,幾乎是一陣狂風吹過,丁知樂被甩出去,苗晴隻有九十斤,即便吃了三碗飯也不至于把丁知樂甩出去,苗晴和方好的第一反應都是驚訝。
丁知樂胳膊先着地,随後是小腿,這樣倒地異常怪異,發蒙的丁知樂呲牙咧嘴:“沒事兒,老師說的沒錯,做什麼事都要集中精力。”
見丁知樂笑容正常,苗晴和方好繼續吵,來來往往人多,兩人就去樹下隐蔽處吵,丁知樂耳邊清醒後,胳膊和腿的痛就出來了。
腿是一陣陣痛,往下墜的撕裂感,不動彈時像被麻藥麻過,動彈時撕心裂肺,丁知樂扶柱子站起,眼角酸酸的,内心像被挖去一塊,淚水就這樣冒出了。
超市裡光亮足,外面暗,丁知樂湊近窗戶,發現手掌心被蹭出了鮮血,血液已經幹涸,麻麻的痛感卻一刻不停地折磨着脆弱的神經,月色靜谧,丁知樂的心卻泣不成聲,牛奶棚子靠着台階,顧不得灰塵,她坐到台階上默默消耗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