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竟然真的越過越好了!浮舟發現,自己也有讓事情轉圜的能力。
以往宿傩杵在自己房間裡的時候,她非喊不入,但現在他們似乎有了點親密的關系,她在他面前說話的時候,他譏諷少了,敷衍的“嗯嗯嗯”的時候多了。
敷衍也不是好事情,但她這輩子還沒聽過這麼順耳的話。
過多苦日子,對方有不否認的回應就是甘霖。
他們準備離開這裡的前一天,宿傩就吩咐裡梅也一并準備浮舟的行李。這意味着他打算帶她一起離開。
宿傩到院子裡說這句話的時候,浮舟在聽裡梅洗衣服的水聲,她也坐在庭前廊下。
“裡梅,不用過來,隻是和你說件事。”他的腳步聲到浮舟旁邊不遠的時候,她才猛一下從廊柱上離開,宿傩好像是突然出現在那的,她根本沒聽見他從房裡出來。
浮舟如夢初醒的時間裡,事情就被吩咐完畢:“多備一份幹糧和水袋,還有記得買幾件她的衣服。”
“她”,自然就是浮舟。
對這個結果她還是平淡對待,不展露什麼欣喜之色,也不忠誠表态。她覺得自己這兩天怎麼也睡不夠。
這就是春天嗎?怪困的。
她沒什麼見識,她自己也知道,所以想多沉默幾分。自從那天和宿傩算是捅破的窗戶紙--浮舟就有些倦怠提高參與度了。
不管宿傩有沒有說過不愛笑可以不笑,浮舟都引申為--可以不做不想參與的賠笑的事情。自讨沒趣的搭話也是一種賠笑。
浮舟靠着廊柱又要淺眠。卻被不知道什麼時候近身到她背後的宿傩蹬了一下軟塌的腰背。自然,宿傩沒用力,不然她就要掉下去了。
“浮舟,你過來。”說完這句話之後,宿傩的腳步聲正常了一起來,倒好像特意是為她響起的一樣。
隻有這樣她才能聽見他的方位。
宿傩往居屋裡走,浮舟收腿,站起,也跟在他之後。
她殷勤問話:“大人,有何吩咐?”
跟着進了屋,就聽不見聲音了,失去了方向站在原地,可也不像剛開始一樣惶然不安。如果宿傩有事情,他會說的,如果他不說,她就等。
“過來。”聲音又在裡邊接近牆壁的位置響起,浮舟就很信賴地往聲源地走去。
幾步路果然毫無阻礙,直到她跟着記憶判斷快要到他身邊,步伐略有停頓,宿傩的聲音才繼續響起:“接着走,沒讓你停。”
浮舟又走兩步,然後,撞進了宿傩的懷裡。
他還什麼都沒說,浮舟就很自覺的抱住了他的腰,聲音也很自然地跟宿傩打招呼:“大人。”
宿傩說她:“小狗一樣。”
浮舟不搭理,拿臉蹭他。
說到,她以前看過一則往事,有個人配置出了永生藥水,先拿狗試毒,後來他也喝了,死了,狗永生了。
這話算不上什麼侮辱,死掉的人才侮辱。
宿傩又問她:“你是不是困了?”
浮舟這個時候倒是謹慎起來:“也不算……不會耽誤幫您做事的。”
“我能要你做什麼事,看你像是累了才叫你過來。”她感覺到宿傩寬厚的手掌在她後腦流連,又挑起她的頭發,在手裡把玩。
浮舟意動,但臉上也有羞赧:“哪有大人們都醒着,我一個人大白天睡覺的道理。”
如此,态度到位。她決心隻要宿傩再說一次,自己立刻倒頭就睡。
這心思自然瞞不過宿傩,于是他也就順了她意問:“還要我請你不成?”
浮舟立刻說:“不用,多謝宿傩大人好意。我可以抱着您休息一會嗎?”
“你說的是我抱着你吧。”
宿傩雖然這麼說了,但一隻手也抱住她的腰。浮舟本心并不愛黏着别人,但他如此,她料想或許他想抱着自己,于是也眷戀地埋在他胸膛裡:
“那大人和我一起小睡一會吧,這樣裡梅大人對我意見也許會小一些。”
“沒想到你這麼聰明啊。”宿傩說,語氣裡聽不出生氣:“利用我。”
浮舟小幅度地搖搖頭:“沒有的,我擔心大人累了,身體疲乏……”說到最後,也知道沒什麼說服力,宿傩不是貪睡的類型。她自己嘟嘟囔囔起來,聲音漸無。
他最後遷就她,和她一起在房裡躺了一下午,直到晚餐。
又是親密,又是包容,浮舟難免也覺得,這雖然比不上别的人表演型的情欲表達,對宿傩而言,也能算是一種态度上的驕縱。
她于是更覺得對方多少也有點喜歡她。
至于挑刺,可能是因為嘴硬,或者宿傩把它當成是一種打情罵俏。
晚上,他還問她會不會睡不着。
浮舟天真地說:“不會啊,我已經困了呢!”
然後宿傩竟然也沒有說什麼,雖然她聽見了他一聲歎氣。他就這樣讓她滑溜溜地躺到被子裡睡覺去了。
黑夢中,浮舟又聽見了烏鴉的聲音。
【最近怎麼樣?】
浮舟說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真的假的?】
愛信不信。她對鳥頭人沒話講,對方給她造成了巨大的阻礙。人如果被愚弄,大多會生氣。浮舟暫時沒有立場,但她還是決定表達不配合的态度。
【你的靈魂最後會回到鏽湖。】
兜兜轉轉,烏鴉執掌生殺,還有能給她設置障礙的途經。浮舟如此領會,方才回應交流:“你好,先生。我有一些困惑。”
于是漆黑色的烏鴉在她夢中顯了形。難得能用上眼睛,看到的卻是這樣不入眼的東西。
在名叫試煉,但實質無異于流放的小半年後,她終于能和支使她的家夥再一次聊天。
【你有什麼問題?】
“宿傩其實已經死亡,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