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舟。”
“嗯?”
“誰教你這麼說話的?”
宿傩一定是覺得她一會兒恭敬,一會兒又敷衍,現在跳起來還會把人騙進來咬了。浮舟手在扁平凹陷的腹部遊移,說:“對不起,大人,餓。”
言下之意不敬都是出于饑餓。
宿傩理解了這點,所以竟沒有就這個再揶揄什麼“這幾天難道是沒給你送飯嗎?”“以為你不吃是不餓”,由此可見,他對于已然知曉的事情,不會再多費神。
浮舟放大了思緒,更進一步想,這麼說來他之前的所有惡意揣測豈非都源于好奇?
宿傩看她解釋完之後竟然又神遊天外,很不滿:“浮舟,你在走神。”
“……是。”
“唉,往後我和你說話。你記住,要回應‘是,大人’,絕不可再說‘嗯’‘是’之類不敬的話語。”
他這番教誨,讓浮舟幾乎以為自己是在被什麼老男人說教。宿傩有這種耐心嗎?
就是這份吃驚,讓她又忘記了應答,風刃閃過她的耳朵,一縷頭發落在衣領中,鋒芒畢露的觸感使浮舟回神:“是,大人。”
他們又都不再說話,浮舟在心裡繼續對這個名為【兩面宿傩】的武者盲人摸象。
宿傩過了一會又若有所思,說:“你力氣還真不小。浮舟,回答我,你有那麼餓嗎?”
她很老實:“餓急眼了。”
“你沒長眼睛。”
“……”她低頭,就知道他會這麼說,也省去了費勁想應答的時間。
裡梅回來時,宿傩已經離開了,浮舟用浸熱水的絹布好好擦拭了臉,把幾天的血痂和發炎的膿液都洗淨。又擰幹絹布,在另一個盆裡沾了水,褪衣擦起了身上幾天未打理的皮膚,從脖頸到腳踝,事無巨細。
途中,她聽見有人拉開了她的木格子門,但背對着沒有回身。過一會,她又聽見了離去的腳步聲。
裡梅沒有那麼無聊,會看别人光着身子,浮舟也不認為他在宿傩記憶中會是觊觎主人沒得手女人的藏奸仆下。
她穿好衣服,梳順了頭發,又抹了香膏,數着步數把髒舊的衣衫還有污水一并端到遠離床榻的門口牆邊,最後擦幹淨雙手,拾起新買的絹綢布疊好,覆于眉前。
無事可做,也不想出去,就枯等在床邊。用餐時,裡梅通知她今天和宿傩一同用餐,她的房間他會收拾。
浮舟禮貌地道了謝,去外面感受吹拂的春風,行過走廊,到宿傩房間。
“大人。”
“進來吧。”
浮舟彎着腰小步入屋内,然後撞到了久違的帷帳。她穩住身形,伸手找到邊界,拂開,緩步越過。隻是如此一來,對于距離的預估就有了錯覺,她不知道該去哪了。
“這裡。”宿傩在幾步遠之外提醒她。
她立刻回身,撞到了另一層帷帳。
浮舟:“……”
宿傩說:“裡梅特地鋪的。現在沒了,你正常走的話……兩步,膳台就在坐褥前。”他看夠了她笨拙的笑話,終于肯提示。
浮舟跟着指示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盲人的用餐姿态并不算雅觀,此事在荻花不客氣的評價中已有耳聞。幸而浮舟特意練習過,身邊又曾有正常人士指點,因此現在端碗執筷的動作絲毫無不妥。
算是安然地用完了餐。
隻不過稍微吃的多了些。
“想起來了嗎?”宿傩在她用筷尖搜尋碗中剩下的米飯時,突然問她。
浮舟迷惑:“嗯?”她又想到他不喜歡她這麼說話,又補充:“宿傩大人?”
宿傩沒計較她話中失誤,隻管問:“你上輩子因為饑荒餓死的記憶。”
“……”
浮舟放下了碗。
宿傩還有的說:“你真是開不起玩笑。”
因慌亂而想要解釋,再失言,是不少人都會犯的錯誤,浮舟選閉口。
“你很無趣。”
浮舟就問他:“大人吃完了嗎?”
“我不像你,已經有段時間沒碰碗了。”
她就再說:“如果……我把衣服脫掉,是不是就很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