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作清高即為品格庸俗卻心有不甘,浮舟被這樣貶低,也隻好承認,也許就像宿傩說的那樣吧。
她就着先前蹲下的姿勢膝蓋着地,重心往前移,循着聲音,上半身親昵地伏在他大腿上。
“大人教訓的是,”玩具,寵物,她看都一樣。
浮舟賠笑道:“先前不知該如何表達心中驚喜,但隻要您高興,那就怎樣都好。”
膝蓋又領略了一番冷硬交織,她枕在身下的軀體卻這麼溫暖。然而細想來,目前她遭遇的所有風浪都來自于活人溫度的他--
浮舟想及此,笑意清淺,唇邊溢出咯咯聲。
宿傩也就這麼任由她趴着,過了一會,他用手撫弄她的後腦:“浮舟,你很愛笑?”
這個問題之前也有回答過的,這次她說:“是呀,我喜歡在大人身邊,和您在一起就很快樂呢。”
這番情真意切的瞎話讓宿傩都頓了頓:“你一點也不委屈?”
“每天……都幸福得像在仙界。”瞧,他冷眼看待,也知道她會有委屈。浮舟隻敢在心中想,而她甚至不會對他造成一點兒影響--宿傩都不願意多分關懷。
也許他沒有那種東西。
宿傩再問:“那如果有朝一日你覺得委屈了,你要怎麼樣。”
浮舟輕松地跟着假設想,擡起頭,向上看,如果宿傩低頭就能看見她仰頭微笑:“也許會一哭二鬧三上吊吧。”
宿傩低頭了,他能看見她惹眼的緞帶搖蕩出飄逸的弧度。“你也哭不出來吧。”
“是呀大人,所以我不會哭呢。”
他聽見了這句話,突然想:是啊,所以遇到委屈就直接上吊了。
接下來,浮舟都沒有被為難,宿傩又與她同榻而眠,白天的時光也就在小村裡消磨,閑适而愉快。他們去海岸邊聽了海潮,還吃了漁民撿到的貝殼,還有新鮮的海魚。
在宿傩主動說之前,她都沒問逗留此地數日的緣由。
“火山?”最後的答案是浮舟聞所未聞的。
“沒錯。”宿傩告訴她,語氣還算愉悅:“你沒注意到最近都沒有鳥鳴了麼?”
“……”
“哦,你以前哪也沒去過。”
浮舟心想,何止呢,她還見識粗鄙,沒有文化。
宿傩說到這裡,竟然詭異的興緻高昂了起來,用難得踏青的語氣邀請她登山:“所謂火山--即便是你也應該能聽懂,至少得有座山。”
浮舟的手被宿傩握住,而他還沒動,似乎在等她回答。她婉言:“因目盲,恐行動不便……”
“無礙,我拉着你就是。”
“……”早知宿傩自我又獨斷,可浮舟聽見确切的斷言後還是沒控制住撇嘴。而後,她又聽見他發出的愉悅笑聲。這嘻嘻咯咯的竊笑是在告訴浮舟,觀賞她不情願而為的命苦表情也成了宿傩快樂的一環。
她被拉扯着走,終于又體驗了一次牛車裡給不了的步行體驗。
進了山林才知曉,宿傩所言非虛。浮舟嗅到一股特殊的臭味,随着幹燥的泥土氣息湧入鼻尖。更重要的是,這裡安靜的過分了,沒有飛鳥撲朔,也沒有其他動物的叫聲。
“你也聞到了?那是硫磺。”
浮舟沒問,隻是點了點頭,就算那是有毒的東西,吸入它帶來的痛苦也不會比山路盤曲的嶙峋碎石更難捱。她的腳在上山的上早被磨破了。
“岩漿在地面之下,溫度很高就會産生硫磺,在空氣中會有刺鼻的味道。”宿傩牽着她的手,說完了才故意恍然大悟:“你沒問我,沒注意又說了這麼一通--隔三差五你就要冷淡下來,讓你出來走了這麼多路。浮舟,你心裡早就有怨言了吧?”
她攬住宿傩結實的胳膊說不敢:“隻怨自己不配成為遊伴,若是在旁的是裡梅大人,定不會教大人掃興。”
宿傩挑撥完浮舟,又被浮舟挑撥了一嘴,奈何她話裡漏洞太有趣,實不忍放過。“裡梅。”他念出那個名字。
下一刻,冷淡的少年音循風回蕩在浮舟耳畔:“是,大人。”她立刻就露出驚愕的神色,裡梅竟然一路都跟着?
沒聽見多餘的腳步聲,也沒有枝葉被踩斷的響,呼吸,言語,什麼都沒有……但他竟然在?!
宿傩正經地問:“浮舟似乎對你頗為欣賞,你覺得呢?”
“屬下認為,她還算自知。”
然後他們都笑了。浮舟的手有幾次想握拳,最終都順從地攤開,被揪在宿傩手中任由他揉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