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流從露着的袖子裡穿過,澹楚不适應地強迫自己擡起頭,不看那深不見底的下面。
劍很平穩,但他很怕。
訴青執手掐着劍訣,回頭覺得好笑說:“怕了?”
澹楚沒有說話。
隻是張一下嘴,那無盡的冷氣灌入他的身軀,太難熬了。
這突如其來的,禦劍飛行。似乎都成了他一千年前幹的事兒了。
劍的速度一下平緩了,訴青怕他真吐了,有意地控制着靈力,直到那厮兒安全落地。
澹楚隻是簡單看了一眼,說:“來鳴星鎮幹什麼?除妖?”
他修煉的時候,也被師父安排日日下山除妖。
隻是師父也成神後,成了蒼雲帝君,問他也隻是咳嗽幾聲,說:“因為當時的你,頑固不可說。”
澹楚就再也不問了。
奚藏春笑嘻嘻地看着訴青,說:“嗯,因為師父覺得師兄修煉差不多了,就安排我們一起下山除妖。”
訴青又回憶起自己毀了他廟宇的事,臉上挂不住,說:“你個沒靈力,沒法術的人。等會兒除妖的時候,就站在我們身後。實在不行,自己挖個洞給自己埋了。”
澹楚呵一句。
他的手裡還攥緊了訴青剛剛給他的東西,那個被對方稱為可以緩解疲勞的藥。可他第一次握住的時候就覺得手感不對,又仔仔細細地摸了幾遍,認明白了。
那就是個,真真實實的瀉藥!
訴青探頭向前面一衆整齊的房屋望過去,又覺得缺了點什麼,說:“澹公子的身子,要不要歇息一下?”
澹楚将那藥随便找了個草叢給它扔了,轉身回道:“不用,對付心思歹毒的人,我還有精力。”
果然,他又一次體會到了,自己當初為什麼能夠曆劫成功了。
誰會喜歡上這麼一個人啊。
訴青正在同奚藏春交談着,聽到了這話,他笑了。
還算聰明。
空耳的聲音響起。
澹楚環顧了四周,這音,貌似就是給他一人的。
他等待着那聲音的繼續。
下一刻,他聽到了星宣上神的聲音。
星宣道:“訴青在那一千年裡,除了毀你的名聲外,就曾在地府閻王殿裡,忍過了四百年的無淵門,才能帶着一縷魂魄再次回到人世間和你相遇。”
澹楚聽着,将指關節捏得嘎嘎作響。他嗤笑說:“還挺能忍。”
無淵門,他竟然能活活忍受四百年。
無淵門是什麼東西?那是還留有意識的魂魄唯一可以回到塵世的道路,隻是要在裡面接受着,閻王的審判,天神的詛咒,那裡面布滿了鮮血,随時歡迎着下一個人的死亡。
訴青卻憑着那僅剩的東西,活生生熬過了四百年,得到了天庭和閻王的認可。
澹楚終于換了目光看着訴青,靜靜地等着他們談完。
奚藏春最先說:“那個澹楚…你真的要跟我們一起進鳴星鎮嗎?”
“為何不可?”
“這個鳴星鎮,畢竟有幾十年沒有人居住了,現在在這裡的,無非就是老弱病殘,因為這裡曾有個傳說,傳說在寂靜的深夜裡,四周的片林會出現神的‘恩典’。”奚藏春道。
這提到了“神”,澹楚又有了興趣,微微擡起颔首,讓她繼續。
奚藏春撓了撓腮幫子,驚訝着自己竟然沒能吓到這麼一個書生氣味的人,忍不住又道:“那恩典就是,會随機挑選一戶有人的屋子,在它門前點上一盞紅燈,被選中的那戶人家,夜裡就會都變成狼,沖着山神廟嚎叫。”
所以又叫,“山神的恩典”。
澹楚偶爾點點頭,但其餘時候都在瞥向訴青那邊。
奚藏春一口氣說了一大串,休息了一會兒又看見澹楚的小動作,冷面無情地揭穿說:“師兄,我怎麼覺得澹楚好像對你有意哎?”
訴青:“?”
他剛把劍靈哄回了劍鞘裡,就措不及防的正視着澹楚。
澹楚被揭穿了,他也不惱,隻是若無其事道:“誰會喜歡上這麼一個蛇蠍心腸的人啊。”
“什麼?”奚藏春問道。
澹楚沒有再說下去,訴青也礙于自己的面子,沒把下藥的事告訴自己的小師妹。
奚藏春迷迷糊糊地拉扯着二人的袖子,一手一個,自己則剛剛好站在正中央。
不疾不徐,正巧碰上了這一陣子從山嶺那兒吹來的風,混着風沙,迷了訴青的眼。
他不禁用指腹揉了下,重新看向身旁,那是一抹藍色衣角,再然後就感覺被那端拉着的右手,突然松了。
又是一個正好,他同同樣疑惑的澹楚再次對視上了,都下意識移開了視線。
澹楚耐下存疑的東西,說:“奚姑娘,怎麼了?”
奚藏春的氣息很奇怪,說穩不穩,又說亂不亂。
她說:“沒什麼。二位師兄,我突然想起來,這裡人煙稀少,我們更應該小心警惕,不如就此分散開來,先探查下四周。”
訴青想說,宗門已經交代過了注意事項了,不必如此。
唇角卻被一根手指,虛掩着,他明白了,沒有再言語。
澹楚悠悠然道:“那行,我和訴師兄一起,小師妹要顧全好自己。”
說着說着,奚藏春面對着他們了,她笑意吟吟,說:“那這樣最好!”
澹楚又假裝交代了幾句,又到看到奚藏春那愈來愈憤懑的目光後,才結束了話。
他走過訴青的旁邊時,推了推人的胳膊,說:“怎麼不走?”
訴青沉眸跟着他一起入了那鳴星鎮後面的林子。
他的腳步随着澹楚一樣,澹楚快他也快,澹楚慢他也慢,又像是有意地模仿。
澹楚又停了,他無可奈何道:“别再學我了。她不在這裡了。”
訴青挽起袖子,說:“你發現不對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