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鳥聞着味就趕過來,遠遠銜着消息到宗門的裡裡外外,随後站在了屋檐上。
白虎堂裡,幾位上三宗的長老負手而立,二側站着的弟子隔了些距離,中道座上是位老者,面色嚴峻。
澹楚觀摩了一會兒,險些沒忍住笑出聲。
哎,不對,這麼嚴肅,為什麼他會想笑啊。
那老者腰身挂着令牌,慢慢下了座,向他們走了過來,在最後離幾步時偏偏停下來,撫着長須:“聽聞你這次回來,還帶回來個人?”
澹楚抿嘴不吱聲,尋思着,這掌門姜明中模樣看起來也不是個善茬,有其子必有其父,能有姜令那兒子,自己也不是個好東西。
風侵卷過來,令牌猛烈地一顫,敲打着姜明中的衣袍,沉重深厚的聲音,澹楚的雙瞳一陡。
那一瞬間,滔天的氣息似乎浸入了他的靈識。
他挺着鼻子嗅了嗅,是熟悉而又冷冽的氣息,是……
是什麼?
他腦子裡蹦出來了兩個字:魔物。
澹楚細細品味着一步步踏來時踩碎的春的氣息,漫不經心地數着一遍遍的數字。
訴青姿态謙和,拱手作揖:“弟子看他孤家寡人,實在可憐。”
姜明中濁目掃到了澹楚的臉上,手指一捏,靈力如蠶繭剝絲一樣旋在澹楚的四周。
一縷輕微的靈力剛觸摸到他的臉頰時,卻忽然一松,靈力消散了!緊接而來的,是姜令中的靈識猛地一震,在場的人倒吸一口涼氣。
他瞪眸眼色清明:“這位是?可有拜何師父,倒若沒有便來拜我座下。”
澹楚沒顧忌訴青不斷阻止的目光,笑着俯身道:“弟子叩見師父。”
姜明中乘興道:“今日可真是收了個好徒兒,資質怕是連坐擁天庭的諸神都抵不過。”
“……”
澹楚腹诽着,當然抵不過了。
離了白虎堂,放縱就有度了。訴青的聲音輕輕響起,如深夜的雲層,臉色是不可察覺的難看。
“你不是有師父了,為何拜他?”
澹楚攏了攏領口,岔開了重要點,品了幾句可以說的話:“因為,我有事情要做啊。拜托拜托,師父應該也不會介意的。”
他昂頭挺胸看着訴青,争奈人甩袖身影撲了黃塵,塵灰全都沖着澹楚來了。他晃了晃頭,嗆鼻子地咳嗽幾聲。
霎時想起來一個問題:他住哪兒啊?
他擠了擠臉,愁眉不堪地望着錯雜的山路,人有靈力,人可以自由閃現。他沒靈力,他隻能真的走過去。
終于,在他爬了第三十多個山頭後,偏頭看見了訴青的臉,他揉着額頭,掏出帕子擦了擦汗,再擡眼,默默吞了口頭唾沫:“我住哪兒?”
訴青把即将出鞘的劍一收,說:“跟我住。”
澹楚立即反駁:“那不行。”
驿站旅店同床一夜可以,但日後和他抵足相眠不行。
訴青背過身子,手掐訣像是要設結界,哼了一聲:“那你滾。”
澹楚急聲:“其實……我也不是不行的。”
他眼瞅着訴青的手指漸漸松了,轉過身來對着他的雙眸,解釋說:“這幾日師父有事要籌備諸多事宜,所以你被囑咐了交給我和其他師兄弟們負責,但你剛剛可是自願要跟我住的。”
明裡暗裡,都是在闡述着一個事實,那就是,你自願要跟我同床共枕的!
澹楚鼓着嘴憋氣,首一遭,被人擺了一道。他怎麼不早說啊,怎麼不早說啊。
訴青眼底像是嘚瑟之色,但或許是澹楚看錯了。總之,他現在滿腦子都是——他要和訴青日夜相眠。
他支着下巴被脫了神似地看着自己的被褥,它被擺放在訴青的被褥旁邊,然後,他吸了一口氣,指了指被褥說:“不要。”
訴青挑眉:“不願?”
澹楚起身将自己的被褥放在了裡側,又覺得不好、不習慣,還順手把訴青的被褥往外挪了挪,說:“我喜歡睡裡面,有安全感。”
訴青:“你都是上神了,還怕什麼?”
澹楚耳根子一紅,仿佛被戳到了什麼羞恥的話題,低着嗓音說:“我怕我一骨碌從床上滾下來,這樣我睡裡面,滾下去的就是你了,不是我。”
話是假,動作是真,其實理由很簡單,裡側方便他能日後面壁思過,痛徹心扉,然後再悟出個什麼絕佳咒訣,震驚宗門。
訴青眉峰一跳,任由他動着自己的被褥。
澹楚托臉欣賞着自己的布局,倏爾眉目澈明,如三月裡的桃花蘸水,醉春的芳意侵擾着這間小屋,他轉頭看向訴青,忽而覺得心情特舒坦,說:“像你們這種大宗門的弟子,日日是不是要上什麼課?”
訴青一低颚:“早課。”
“幾點?”
“寅時練劍,卯時早課。”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