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陡然一愣,什麼玩意兒。
怎麼還真觀察上這人的面相性情了。
他拍了拍自個兒腦門,又專注起來。
耳邊聆聽着很輕很輕的呼吸聲,斷然凝神。
忽然,他挑眉眼向下看。
本就很輕微的呼吸聲,這幾刻變得很急促了。
他手掌攀沿到脖頸,手指抵着下颚,整個手掌都覆在了脖子處,似乎隻差用力一握,便能掐斷這截長頸。
他絲毫不擔心自己會不會被反殺,隻要率先反應,左右兩兩都各自葬送一條命。
底下的人似乎是感受到了不适,低咛了幾聲,瓷白的臉正對着澹楚的視線。向下看過去,雙目仍然緊閉,呼吸時而均勻,時而急促。
澹楚彎曲身軀,低着頭慢慢挪到了自己的床榻上,松開禁锢的手,側着身躺下去。
頭埋在枕中,被衾覆蓋在身上。他試探性地伸出手指,像是丹青師父在用筆勾勒着客人的五官,指尖劃過眼睑,忽而受到指尖遞過來的震動。
澹楚狐疑地湊近些,明顯察覺到——他的睫毛微微顫動。唇不經意有了弧度,澹楚裝模作樣黏在人耳邊:
“裝睡歸裝睡,不醒來我就真掐你脖子了。”
說着說着,他坐直了張牙舞爪地嗷嗚了一聲,不知道的還真以為他是狼。
那嗷嗚聲,從嗓子眼溢出去,又顧忌着某人會驚動,聽起來更像是蚊子的嗡嗡。
澹楚興緻消耗殆盡,臉轉過去湊着另一面,鼻尖頂着牆壁,酷涼酷涼的,刺激着他的神經。
他更加清醒了,擡頭捏了捏眉宇。
好無聊。
又餓了。
好煩好煩。
仿佛有根針紮在他的脊髓上,不斷磨他的耐心。手攥緊成拳,剛想對着牆壁發洩一下,突然頓住。
不行不行。
他細皮嫩肉的,可不能因此擦破皮,變醜就不行了。
借牆壁,餘光掃了一眼靠在他身側的某人,看起來真像是睡着了。
但他心底卻下意識地認為,這人又裝上了。
可偏偏,他的靈力消失,雙眼隻能識妖鬼,雙耳也隻能辨辨普通的生靈音。
竟糊塗起來了,今夜盡幹些幹渎訴青的事了。他斂聲屏氣,雙眉緊蹙。
捂着心口,小心從枕頭底掏出一把刀,對着眉毛邊就是一劃。
血從口出,他的靈識漸漸清明。
他雖然對古籍類不常了解,但奇怪的是,一系列的禁術他都能有所知曉,幾乎可以活靈活用。
此咒,便是最簡單的禁術,把春波。
靈力洶湧,澹楚醞釀半晌,它們便由靈根充散到各處筋骨,再一睜眼,喉嚨裡摻雜着血腥氣。
他想了想,自己的靈力就猶如混在了空氣中,輕而易舉地進入了訴青的身體。半刻鐘後,靈力又悄無聲息地纏繞在了他的臂彎上。
澹楚思襯片刻,隻得出了一個結論:他在裝睡,還有一件事,便是他真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知曉訴青瞞了什麼事,頗為簡單。
隻需要進入他靈識,袖子揮一揮,看他以往記憶便能知曉。
但把春波帶來的靈力不穩,這時候,靈力如同兇惡的野獸,在澹楚的身體裡橫沖直撞。
澹楚摸着胸脯,各處筋骨幾乎都有所晃動,隐隐約約聽到斷折聲。痛得他臉色發白,直想打滾兒。
但礙于旁邊的人,他隻能背靠牆壁,暫時借牆壁的冰冷,緩一緩。幾處筋骨似乎真的被折斷了,被靈力包裹着,碎在了他的血液裡。
算是知道了。
什麼叫因果報應。
這就是他動用禁術帶來的報應。
在天庭他沒怎麼用過此術,畢竟一不小心被星宣那個大喇叭看出來,那就能哄鬧整個天庭。
被四方帝君知道了,更是罪加一等。
因而,他也才知道,動用禁術帶來的痛楚,竟是這般厲害。
把春波這類基礎的禁術,都能傷筋動骨,消耗壽命。
更别提那些,連記載都沒有的高等禁術了。
他捏緊衣服,手掌心沁出汗水,硬生生悶在喉嚨裡,也不吭聲。
一邊挨着疼,一邊思考,明日如何找個理由說自己要找上三宗的醫師,來治療筋骨。
總不能說是,
上床榻,結果一不小心,
滾了下來?
然後就這樣這樣那樣那樣的,把骨頭給弄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