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剛拍完,王嬸的兒子就沖了進來。”小李聲音發緊,神色明顯緊張起來,“村裡人把我們綁了起來關在祠堂裡,威脅我們不準把這件事說出去,否則……”
小李的話沒有說完,但可想而知,當時情況對一個初出社會的年輕人有多麼恐怖。
“我有個同學在省醫院工作。”老陳摸出一包皺巴巴的香煙,看了眼後視鏡,又扔回雜物盒,“他說這種症狀之前從來沒有見過,還給我和小李做了體檢和篩查,但是什麼也沒有查出來。”
路上交流着情況,很快就到了離清河村最近的鎮上,從鎮上到清河村汽車開不進去,隻能換乘三輪。
三輪車在泥路上颠簸了最後一程,就在石昧要吐在車鬥裡時,終于停在了山腳下。石昧跳下車時,鞋子立刻陷在濕軟的泥窪裡,發出“咕唧”一聲響。
“從這兒開始就得不行了。”老陳指了蜿蜒向上的羊腸小道,“剛下過雨,路不好走。”
石昧擡頭望去,被雨水洗過的山巒青翠欲滴,霧氣像輕紗一樣纏繞在半山腰。山道上的泥土還泛着水光,幾處陡坡已經被雨水沖刷出了溝壑。
石昧調整了下登山包的背帶,默默為自己打氣,但還是沒辦法騙自己,他真的不喜歡爬山。
“走吧。”呂臨已經整裝待發,手裡拄着一根不知從哪裡撿來的木棍。
前半程還算順利。石昧跟在隊伍後面,小心避開路上打滑的石塊。但很快,後背就被汗水浸透,登山包仿佛裝了鉛塊,背帶勒得鎖骨生疼。
“歇會兒。”石昧出聲申請,停在一塊凸出的岩石旁,大口喘着氣,山風一吹,隻覺泛起一陣涼意。
呂臨遞過水壺:“聽陳主任說,還有三分之二的路程,你能行嗎?”
石昧灌了口水,點點頭:“可以,五分鐘。”
天色漸晚,石昧不敢耽誤太久,很快再度上路。越往上爬,山路越陡。有幾段幾乎要手腳并用,手指摳進泥地裡才能穩住身體。石昧的褲腳早已濺滿泥漿,山中其實還有些涼意,但他已經滿頭大汗,汗水順着鬓角往下淌,在下巴彙成水珠滴落。
“看到村子了!”老陳在前方喊道。
石昧擡頭望去,透過竹林看到山坳裡散落的幾十戶人家。炊煙從灰瓦屋頂升起,在夕陽映照下泛着淡淡的金色。
他長舒一口氣,卻突然聞到風中夾雜着一絲異味,像是腐爛的肉混合着某種草藥的味道。他看向呂臨,對方顯然也察覺到了不對勁。
呂臨不動聲色地取出羅盤,銅質指針正在劇烈顫動。
“不對勁。”石昧小聲說,但老陳已經快步走向村口。他與呂臨對視一眼,加快腳步跟了上去。
村口石碑上,“清河村”三個字已經模糊不清,一條青石闆路通往村口,村口杉樹下,幾個手持鋤頭、鐮刀的村民擋住了去路。為首的是一位拄着拐杖的老人。
“老陳!”老人重重跺了下拐杖,聲音中氣十足,“你答應過的!”
石昧借着最後一縷天光打量着面前的人。老人莫約七八十歲,身形佝偻,一身粗布衣裳洗得發白。
“李叔,我沒上報。”老陳上前兩步,語氣懇切,“這麼多年下來,你還不了解我嗎?答應你們的事我哪件沒做到?村子出了事,我也難受,肯定不能坐視不管。”
李叔眯起眼,視線在石昧和呂臨身上來回掃視:“這兩個人是什麼情況?”
老陳順勢接茬道:“這兩位是紫雲觀的道長,專程來處理……那件事的。”
“紫雲觀?”李叔突然開口。
呂臨拱手行禮:“紫雲觀弟子呂臨,略通醫理,受陳先生所托,前來醫治病患。”
石昧站在呂臨身後,一同行禮。
李叔沉默許久,就在石昧以為要被趕出村的時候,終于開口:“我給你們七天時間,七天以後,無論結果如何,都要離開村子。”
李叔轉身走回村子,人群默默分開一條路,石昧一行人穿過人群,跟在李叔身後,兩旁村民視線集中在他們身上,眼中滿是敵意。
李叔的院子在村子中央,三間瓦房圍成的小院收拾得很幹淨。房檐下挂着成串的紅辣椒,在暮色中像凝固的血滴。
石昧跨過被磨得光滑的門檻,門軸發出刺耳的“吱呀”聲,堂屋裡彌漫着一股混雜着黴菌和草藥的陳舊氣息。
“坐吧。”李叔敲了敲黃銅煙鍋,煙灰簌簌落在青磚地上,從煙袋面拈起一撮煙絲,輕輕揉搓後填入煙鍋。
老陳動作麻利,喊小李一起搬來兩條長凳。
“李叔,關于村裡那些病人……”呂臨坐在長凳上,長凳發出不堪重負的聲響。
“七天。”老人沒有回答,自顧自說道,“給你們七天時間是看在你們是紫雲觀的人,這不是你們能插手的事情。你們自便吧,不要亂走。”
說罷,起身回了裡屋,留下石昧等人面面相觑。